苏杭漠然地点了点头,仿佛对宁希所说的话半点都不感兴趣。
宁希见状不恼不怒,继续说:“只是此人在下也没有半点头绪,先前在下拜托礼部的公孙孝大人帮在下找到了家父尸骨,与家母尸骨一起火化,却被贼人发现行踪……如此,宁希不敢再麻烦公孙大人,一则怕公孙大人因而招来杀身之祸,二则公孙大人已暴露,不可再次潜伏。因此,宁希才登府叨扰,还望苏大人能帮助一二。”
苏杭看了一眼宁希,慢条斯理地将茶盏放回桌上,又慢条斯理地抬眼看着宁希,似乎在寻思如何回答。
宁希也不急,只等着苏杭开口。先前宁希是相府独子,皇上身边红得发紫的人,虽没有个一官半职,但那地位也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上待他如亲兄弟般,是个人都看在眼里,对宁希那是能巴结就巴结,宁希骨子里那股子的高傲冷漠,大半也是由这些狗腿子的人身上培养出来的。
如今,宁希与苏杭的角色微妙地对换,可宁希那语气却没半点谄媚阿谀。虽则苏杭也漠然冷艳,好似对宁希所说的话浑不在意,可宁希大抵能猜到对方的心里:恐怕是在计较利弊关系吧。
然而,宁希却猜错了,苏杭面上漠然处之,毫不在意,是因为他真的没在思考这件事,眼下苏杭心里只想了一件事:家里的普洱快喝完了,下一个该奴役谁去给他搞点陈年普洱来?普洱跟别的茶不一样,是越放越香,越久越醇的,跟酒类似,并非越新鲜越好的。因此,要搞到好普洱,是需要点人脉手段和关系的。
苏杭一直沉默,宁希不催,周一嘴上带着拉链说不出话,于是一室的沉默没人打破。那边苏翊着急了,他最讨厌开会时没人说话,所有人都沉默以对了,他家老哥脑子里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看那表情估计是在想些有的没的。
苏翊跟周一相处过几天,这人虽然嘴贱,但人到底是好的,看他跟宁希关系不一般,那日当着他就跟宁希卿卿我我,估摸着也有断袖之癖。苏翊本来不太喜欢周一,可念及对方也有龙阳之好,心里总有些惺惺相惜之感,颇有点想帮助他。
然而,照宁希方才那话,这事儿甭管他哥接不接,都是个棘手的东西。他不愿意苏杭在朝为官,就是怕哪天勾心斗角玩死他,这些宫中是非,他希望他哥避之还来不及,怎能着手搀和,简直天方夜谭。因此,虽然偏心着想帮周一,到底也是不能让他哥去冒险的。
经过一番心理斗争,苏翊毅然决然的为了老哥插朋友两刀,说:“不成,你想让我哥帮你找出凶手再把他绳之以法?万一我哥查到凶手还没来得及把他正法就被陷害炮灰了怎么办?”
宁希微微皱眉,这点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苏杭为人的刚正不阿与一视同仁,让他对苏杭抱有极大期望,也是因此才来找苏杭的,他笃信苏杭会帮他,因为他觉得就算苏杭不为帮他,朝中出现如此败类人渣,他也会不择手段地去调查并将之绳之以法的。
周一那边紧闭着嘴,怕自己张嘴了惹火,就捂着嘴等着苏翊看,恨不能将对方身上看出来几个洞。妈的,不就是欠他几百两黄金么,用得着在这时候打击报复么!怎么说他俩之前也算有交情,这个时候求到他哥,就算不帮忙美言几句,也不至于一口拒绝这么绝情吧喂!
苏翊感受到周一灼热火辣的目光,瞥过去一眼,却是出奇的冷冽。那是他做杀手久了的习惯。
周一没心没肺地回瞪,妈的,虽然劳资眼睛不如你大,但劳资有跟宁希对视多年的丰富经验,就算对上宁希十次有九次他都败下阵来,但不代表他会被苏翊轻而易举打败。
这就是与级别的差距导致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宁希想了一会儿,起身作了一揖,道:“苏小公子说得有理,只是宁希现下也是走投无路才迫不得已来此希望苏大人能助宁希一臂之力的。即便苏大人不为帮宁希,也请思考一下天下黎民苍生,有如此狗官在瀚昀国为官,不得不说是瀚昀国之大不幸。然,宁希庆幸瀚昀国有如苏杭大人这般秉公执法的好官,才能让瀚昀国国运昌隆至今。”
苏杭听宁希又是长篇大论,本不打算搭理,然而宁希的这番话却又确确实实是他初时的为官之本。之所以十年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只是为了拯救天下黎民万千,否则,他如何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撼动朝廷,更无法帮助天下苍生。
而且,刚刚的一盏茶时间里,他已经思考到了苛刻谁去帮他搞点陈年普洱,先下也没事儿干,宁希的事情似乎确实可以考虑一下。
这边苏杭心里不情不愿地决定帮宁希开动脑子,那边周一跟苏翊之间的电流已经可以支撑起一个城市一个月的用电量了。
周一听了宁希起身的那番话,只觉得心里火气更大。
若宁希还是相府公子,试问天下有谁敢对他的要求视而不见爱答不理?试问朝中哪个官员不鞍前马后伺候周全?说到底还是地位不同了,权利没了,真正的朋友没几个,酒肉之交都势利得很,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唏嘘,更让周一心疼。
那是他的宁希,他高高在上的宁希,凭什么要如此低声下气低眉顺眼地求这些傻逼们办事儿?
周一不爽,可想来这事情的源头有一部分还是自己,就更不爽了。他不想跟自己发火,就就着跟苏翊互瞪的功夫火气将自己的马力开足,瞪死丫挺的!
苏杭看了眼互相冒火的苏翊和周一,又转头对宁希道:“此事下官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请宁公子另请高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