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玉紧盯着他,看不像骗人的,才吸了吸鼻子,无声地淌着泪去结背带。只是手仍然抖得厉害,还是莫非帮忙解了绳子,把家喜举到她面前。
莫非等她收拾过,才推起车子进村。
车轱辘声声,车身震震,奶娃儿察觉了稀奇,慢慢又安静下来,眼珠子转着,又定到面前的阿奶身上,甜甜地笑了。
王淑玉心里仍是七上八下,却也被孙女安抚到了,轻轻拢了拢她的襁褓,生怕站这么久冻坏了她。
莫村长家一会就到了,屋头照旧是许多人,看到他们三个一起来,都蛮惊讶。何况王淑玉看起来还流了泪,更是个个把目光看向莫非。
王淑玉却拉着莫非,把徐巧扇递来的凳子推给他,要他先坐。
这下连刚过来的莫清萍也明白了什么,看着莫非车上的大框子,明显是从县里回来。
他也忍不住颤抖起来,亲自捧了水递给莫非。
莫非无奈地接过来,苦笑地说:“清萍哥,你唉!我说什么大伙就听听,可别太”
莫村长盯着他,紧绷了腮,说:“晓得,你说你的,有什么还能怪到你?”
院子安静极了,不管有关的无关的,都停了手上的活,盯着莫非。
莫非咽了咽口水,把赵差役的话一一说了,也加了自己的猜测,还不忘解释说:“是管公衙守门的老差役打听的,照理他不至于拿空话哄人,还说让我下月再去问。婶子们莫担心,想来,下个月就能有消息了。”
这不能说是好消息,叫下个月再去问,想来年前是回不来的。
但也不算太坏,往年都有经验的,说做一个月,不可能真就只需一个月,大伙所求的,无非是人没事!
只是往后的天可比过去的那一个半月要难熬多了,如今没事,不代表以后没事。
总之,要提心吊胆的仍得提心吊胆,要牵肠挂肚仍是牵肠挂肚。
兰婶跟王茶花一起淌起眼泪,惹得王淑玉又哭了起来,边上亲近的也是红了眼眶。
村长黯然道:“好了好了,不是没事么?滴滴答答的,弄得丧气,对娃、对他们不好!”
几个人赶紧擦干眼泪,硬是挤出了笑来。
莫清萍搓了一把鼻子,问莫非:“公人可说下月具体什么时候去问?”
“赵差役说下旬我想着二十一二就去,问不到的话,后头还能再跑一趟。”
“到时我也去,不能让你一个外人跑。”
莫非笑笑:“我也不是特意为这跑县城,顺路的事。”
“哪怕顺路,也要费功夫不是?还花了钱吧?公人可不好打发。”
那倒是真的。
莫非虽没想要邀功,但也不能让旁边的别人以为这事很简单,于是照实说:“去的时候赶着半上午,买了八个肉包子,又塞了十文钱。估计他刚好站饿了,不然这点子东西不定能打动。嫌少是肯定的,想多问两句就赶人,唉!”
王淑玉叹息,说:“那些老爷们,个个都像石头里蹦出来的,心硬得很。想必你还说了不少好话吧?”
边上的小嫂子说:“可不是,上回收税,非说力叔家缴的稻秤不足,力叔不过多问两句,被推得跌出老远天杀的!”
莫非也摆头:“好话打动不了的,只看是小贪大贪罢。”
是啊!光会说好话是不行的。
这些小鬼比上头的阎王还难缠,不把他们填饱,休想人看你一眼。
莫清萍捏捏手,说:“下回从家里带点东西去,干货腊肉不信他们都看不上若是不行,那也没法子。”
莫村长点头赞同,塞钱是没有数的,只是问个不确定的消息,哪家也舍不得出大钱啊。
兰婶抹抹眼,对莫非说:“你就在这歇着,我去热点东西给你吃。叫你清萍哥去把冬冬接来,晚间你俩搁婶子家吃晚饭。”
莫非慌忙拒绝:“不必了,婶子!一点小事,哪里能吃什么饭?”
王淑玉也叫去家里坐,莫非全部婉拒,不管他们怎么拉怎么劝,只是不肯。
一个村的,还事关澄子哥,花几个小钱就要人家里破费,岂不是趁火打劫?
几个人奈何不得,只能劝着让他再坐坐。
黄老嬷摸摸莫非的棉衣,问:“大冷天你去县里作甚?又有菜卖了?”
莫非说:“是呢,老嬷。收了些萝卜,冬冬腌了几坛子,两个人也吃不完,我就说推去县里卖卖。”
前头关注过他夫夫做泡菜的柳花婶心思又动了,鞋底也不纳了,凑过来问:“你卖多少钱一斤?可好卖?”
萝卜价贱,吃的花样却多,用处也多。腌晒存储,炖煮生啃,人吃猪嚼的,哪家没种个几百斤的?若是能搬些出去卖,岂不美哉?
莫非坦言道:“萝卜在县里压价很厉害,集上卖新鲜的,摆成一堆随人挑,八文钱十斤。还有卖包菜、芥菜、豆子、薯子的,婶子家有什么想试试,下回我带你过去。只是要搭一天两天功夫,而且,我也不敢打包票说,去了就能一定卖掉。”
莫非的意思很明显,你想卖什么就自己去,我可以带路,但你若想卖给我,自己收清爽钱,那是不可能的。
他拿过独轮车上的空坛子,边掏边说:“我家腌萝卜,加了许多蒜子,混着卖也才三文钱一斤,还要被挑三捡四的。运气好,十几二十来斤都能卖掉,运气不好,也是要推回来的。”
他把白萝卜摆在小凳子上,大大小小,个个瞧着皮光饱满,一点瑕疵没有。
这样的都被人挑下了,自家那些能挑出几个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