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屏息迎接下一次刺痛,攥紧的手就被另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
“木老师……”
她头没法动,只能斜着眼睛努力地看向旁边,只看到一张精致的侧脸。
木颜眼眉微微低垂,没有看她,仍是板着张脸,却是坐在她旁边,一只手握着她的手。
就像领着小孩来看病的大人拉着孩子的手让她不要害怕一般。
安柠心头发暖,一时间连头上的刺痛都忘了。
“嗯?”正在给她处理伤口的医生手上动作没停,看了一眼两人握着的手,目光又落在安柠的脸上,语气有几分不确定道,“你姐姐对你真好,等会儿,我咋看着你俩这么眼熟呢?”
等她把安柠的伤口包好,又退后仔细打量了安柠一番,恍然大悟道,“哦,你不就是安家那个小丫头吗?长这么高了!”
还没等安柠惊讶,医生眯起的眼睛又望向一旁的木颜,语气不确定道,“你是……木家那个?”
木颜显然也没想到这位年过半百的医生记忆力如此卓著,表情僵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开口否认,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哎呀,你俩都长这么大了!”医生原本有些严肃的脸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小时候三天两头往我这跑,后来说没影就没影了。”
“医生,多少钱?”
“我们小时候经常来这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木颜想赶紧结账走人,安柠却很想听这位没被封口的知情人士聊点过去的事。
显然这位没什么事的医生跟安柠的想法一样,于是她很干脆的忽略了木颜的话,回答了安柠的疑问。
“可不是吗?你都忘了?你小时候天天爬高上低,跟小猴子似的,受了伤你妈就领你到我这来,”医生打开了话匣子,也没放过旁边的木颜,朝她指了指道,“还有木丫头,三天两头不是感冒发烧就是磕磕碰碰的,你老领着她过来。”
我领着木老师来看病?
安柠看了眼木颜。却怎么都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你们聊,我出去一下。”木颜知道就算现在强行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安柠也会自己跑回来再问,只能木着脸起身,推门就走。
“木老师!”安柠有心想跟着木颜却又实在想听这个医生再说说她跟木颜过去的事情,一时间左右为难,直到见木颜没有直接去开车,才稍稍放下心来,转头问医生,“您还记得多少关于我小时候的事,能跟我说说吗?我……之前出了点事,很多事忘了。”
“哦,原来如此,”医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说怎么后来就没怎么见过你俩。”
她看着女孩渴望的眼神和圆圆的脸,逐渐将她跟记忆里那个总是受伤又特别爱笑的调皮女孩联系起来,语气不自觉地温柔道,“也没什么别的了,你小时候来我这都是皮外伤,自己还不当回事,整天乐呵呵的。木丫头有时候是生病有时候是磕碰了,不过她那个伤,”说到这,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医生拧起眉头,眼神中显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愤怒,“她那个伤可不像你是自己摔的,我看多半是她家大人打的。”
安柠放在膝盖上的拳头骤然攥紧,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疼。
木老师……到底经历过什么?
医生看着女孩难过的脸,几分怀念几分安慰道:“看到你们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又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你现在可比以前坚强,我记得那时候,你自己受伤倒是不怎么哭,就是每次跟木丫头过来的时候,都哭得眼睛肿的老大,她还得安慰你呢。”
医生这么说着,记忆回到很多年前某个傍晚,小小的女孩拉着一个高她许多的女孩冲进自己的诊所,着急忙慌地让自己帮她看看伤。
其实木颜每次都伤得不重,大多数时候都是撞伤磕伤的淤青,比总是见血的安柠强多了。
安柠自己受伤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哭,比很多同龄的孩子都要坚强。
只有每次跟木颜一起来的时候,木颜明明还摆着跟现在差不多的冷脸,她却先哭成了泪人,站在一边拉着木颜的手看自己处理。
这两个女孩实在过于特殊,又都长得出挑,所以医生才一直记到现在。
而刚才木颜拉住安柠手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以前安柠拉着木颜的样子,要不她也不会这么快认出来。
想不起来。
即使从医生口中听到了一点过去的事情,安柠仔细去想,却仍只能看到一片茫然。
她甚至生出一点愤恨,恨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脑子。
但只是听,她也知道,木颜的童年过得很不愉快。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会怎么做呢?
总不会像现在这样,连抱一下都要小心翼翼地问。
她的心中升起一点莫名的嫉妒,嫉妒曾经知道一切又与木颜关系很近的自己。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安柠抬头望去,就见木颜手里拿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甜筒,推门而入。
“聊完了?”女人没有看她发红的眼睛,只是随手把甜筒递给她,“我送你回去。”
告别了医生,两人回到车上,在一片沉默中,木颜开着车向瓷厂家属院驶去。
安柠看着手里颜色缤纷的甜筒,上面还点缀着细碎的糖粒,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这也是小时候的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吗?
她咬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在嘴里划开,安抚着额头的隐痛。
或许很多年前的某个时间,木颜也是这么给小时候的自己买甜筒……
自己怎么能都不记得了?
甜筒很好吃,安柠的眼眶却一阵阵的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