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七日後,也是我们‘粉墨登场’的时候了。”红冲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程珞杉,又补充道:“哦,不对,只有我。”
这行动实在风险太大,不成功,便成仁。程珞杉心中天人交战,一时不知该不该就此与红冲分道扬镳。
踌躇良久,他才说:“我与你一起!但我的朋友们,我只能把这些事原封不动地告诉他们,我不能强迫他们冒险。”
红冲点点头,似乎程珞杉如此艰难做下的决定,并没有在红冲心中激起一丝波澜——倒也确实,以程珞杉的修为只可为他锦上添花,却做不到力挽狂澜。
然而沉吟片刻,红冲又缓缓开口:“不过,有些事我做便是,你就不必了,魔修来日方长,不可在此断了以後的路。”
程珞杉不明白他这话什麽意思,没等他问出口,只听红冲先道:“现在说了你也未必信,等行动之後,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吩咐完这些事,红冲又向他伸出手:“阵法还有没有?送我回去。”
“?”程珞杉目瞪口呆:“你是不是疯了?你还想回去?”
“当然要回去,饭还没吃呢。”红冲说:“袭击云观庭可不是我做的,乘岚不会冤枉我。”
程珞杉恨铁不成钢,只觉得红冲平素还算神思敏捷,一遇到与乘岚有关的事,就成了天底下最不通人情丶不懂规矩的蠢材。摊上这麽个“尊上”他也没有办法,连忙动之以理:“这次不是,难道以後也不会是?你真以为乘岚能为了你背弃师门,和全天下为敌?他又不傻!”
“谁说他要为我背弃师门?谁说他一定要和全天下为敌?”红冲冷笑一声:“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什麽天道难容的恶徒一般,我告诉你——天道可宝贝我着呢!”
程珞杉既不知他这份自信从何而来,更对这通本末倒置的诡辩无言以对,他干脆直接问:“善仪真尊一定也在你要杀的人中,是不是?”
红冲偏过头去不说话了。
这番表现与默认无异,程珞杉冷笑一声:“你要杀乘岚的授业恩师,你觉得他还能和弑师仇人继续称兄道弟?那他就不是乘岚了!”
红冲沉默良久,竟然反问出声:“不能吗?”
程珞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
红冲又喃喃道:“或许不能吧。”话锋一转,接着说:“那我也要回去。”
一番劝说既没能成功动之以情,也未顺利晓之以理,程珞杉也懒得再管他,自暴自弃道:“那随你!但是阵法只有一次,你想回去,就自己想办法吧!”
红冲瞥他一眼,也不与他再多废话,当场掐了个缩地成寸的决,消失在静室中。
此地离香兰山脉同样相隔万里,但红冲花了些功夫绕开各大仙门,到了香兰山脉时,却被一道屏障挡住了。
云观庭深夜遭袭,因此啓动封宗大阵,只出不进。阵法将整个香兰山脉地界都覆盖其中,任谁都无法在不惊动斥候的情况下偷渡其中。
红冲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乘岚私下包庇他,已经实属破例,如果今日他非要硬闯,引起风波来……这不是他想象的,该与乘岚相见的场面。
他只能又打道回静室,一路上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惦记着清早走得匆忙,居然忘了给乘岚留一道手信。
却不晓得香兰山脉的雪山之巅,乘岚正在写另一封信。
善仪真尊倚在岩榻上,面如金纸。他拭去唇边的血迹,看着面前踌躇不决的乘岚,缓缓道:“乘岚,你现在连师尊的命令也充耳不闻了,是不是?”
“你是本尊的第一个徒弟,本尊原本对你寄予厚望,本不想过多苛责。”善仪真尊轻叹一声:“可你如今所做之事,对得起你云观庭首席弟子的名头吗?你巧言善辩,却又真的问心无愧丶坦坦荡荡吗?”
“师尊……”乘岚跪侍与案前,他手臂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来握笔。即便如此,那笔如有千钧,又似乎轻如鸿毛,以至于乘岚握在手里,怎麽也无法写下第一笔。
那根白云笔没蘸墨,羊毫染上了鲜艳的颜色,是朱砂,也是心头血。
方才善仪真尊一时情急,咳出一口心头血,溅进了朱砂池中。
于是,他亲手把这只蘸了心头血的白云笔递到乘岚手里,让乘岚亲手写下一封告谕书。
一封宣布将掌门首徒乘岚逐出师门,永世不得重返云观庭的告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