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理解,这是他自诞生起就养成的思维模式,身负的力量太过强大,因此不必去理会任何纷扰。
可她想要拉住绳索,将他套住。
高高在上的魔尊也好,树灵也罢,总之,他要学会伏低做小,她才会考虑要不要原谅他。
“那你先叫声'主人'给我听。”樱招一脸坦然地发号施令。
昏暗床帐内,魔尊大人并未对这个称呼产生半点纠结,他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异常慷慨地顺着她的心意,张开嘴叫她——
“主人。”
亲昵又温柔的口吻,怎麽听都像在纵容小孩。
樱招再没别的招好使,只暗暗地小声应道:“嗯。”
这种感觉还不错。
良宵淡月,枕上云收。
樱招似乎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听到了鸡鸣声。
睁开眼,是两幅密不透风的帐子,将天光遮得严严实实。空气中有淡淡的木香味,将她揣进怀里贴紧的魔族男子,的确让她长了不少见识。
她不明白,与有情人一起时,为何连快乐都有些遭不住。
这蛮横不讲理的魔尊明明化形时间比她要短,却偏偏喜欢听她叫“哥哥”。一晚上不知道哄着她叫了多少遍“斩苍哥哥”。
一只温热的大掌贴上她的肩膀,将她兜着轻轻转过来,正对上那张她此时此刻有些羞於去直视的脸。幸好他们两个的脸几乎磕到了一起,这样她即使面上再红,也不会被他清楚地发现。
只是心中始终乱糟糟的。
夜里发生的事,仿佛全然是一场荒唐艳丽的梦,梦时美得似天上的虹,醒时却飘飘荡荡,一颗心落不到实处。
按理说,一同被困黑齿谷那麽久,二人早已相知相熟。但当安稳地睡到一张床上时,却让樱招产生了一种温和有礼,却又心乱如麻的生疏感。
这份生疏感助长了盘踞在心头朦朦胧胧的情,生风漾月,使得彼此在见不到面的日子里,关於对方的记忆变得可爱又珍贵起来。
可她还是无法自如地和他说话。
斩苍也是。
即使他们已经亲密到恨不得将对方融入骨血了。
“在想什麽?”斩苍开口打破沉默。
他方才一直没合眼,只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樱招的耳朵和头发,她睡得迷迷糊糊时也曾不依不饶地伸出双臂将他缠紧过,而後又像意识到了什麽,乾脆一转身直接拿背对向他。像是整个人都沉溺於无意识的不安当中,虽然她装得很好。
位於眼睛前方的锋利喉结在上下移动,樱招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摩了一下,才开口问他:“你的身体会自愈?”
她摸得他有些痒,但他没躲,从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
“那是不是什麽痕迹都无法留在你身上?什麽都不能伤到你?”
“力量不及我之人的确伤不到我,不过——”他停顿了一下,看到樱招终於轻颤着眼皮抬眼看他,才接着说道,“追魂印可以。”
他的眼珠明亮剔透,竟将能伤害到他的方法说得没有丝毫犹豫。
“那是……那是什麽?”樱招只好这样问他。
“算是一种天罚之印吧,”他一边顺着她的头发,一边解释道:“相传罪孽牵缠之人会在入阴司时,被烙下印记,名为'追魂印'。这种印记烙上发肤,便刻入神魂,每到木星运行到大火之日,皆须经受经脉焚烧之痛,不管修为几层皆难灭难消。”
末了,他居然笑了笑,问樱招:“想学吗?”
“嗯?”樱招没反应过来,“我为什麽要这个?”
斩苍将她松开,翻了个身仰面躺下,也没回她的问题,只摆出一副闲适模样,闭上眼睛说:“不想学算了。”
“我学我学!”樱招一下便来了劲,跟着贴近他,还伸手将他推了推,“你现在就教我!”
樱招学东西很快,对於想学的术法几乎是过目不忘。斩苍只对她演示了一遍,她便已经将施咒与解咒之法烂熟於心。
明明是递刀子的事情,不知斩苍的神色为何看起来有几分欣慰。
樱招又开始觉得他疯,但也隐隐明白为什麽。
“这下我又多了你一个把柄了。”她看着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