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仍然好奇,但是林客也不再打算把思考的重心放在酒上,而是又转回了埃尔的身上。
车厢里沉默了一会,车窗外还在下雨,雨水滑过玻璃窗,把树影砍得七零八落。
“我现在还是很喜欢喝酒。”
令林客没有想到的是,伦科回答了林客的问题。
林客转过头去看伦科,他发现伦科的嘴角微微勾起,连带着眼角眉梢都扬起了一点弧度,他是真的在笑。
伦科的神情中,奇异地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这情绪是如此的真切,以至于林客能够毫不费力地捕捉到它。
“只不过,我是不会进我们家的酒窖的。”伦科放下了嘴角,开始转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为什麽?”林客皱了皱眉,“酒窖里的酒不好吗?”
“好,”伦科的目光定在了林客的眼里,“很好,好极了。”
林客没说话。
“我们家里的赤霞珠,是世界上最精品的一批,有价无市,劳伦斯每一年都会亲自去法国的酒庄里提酒,专供的。戴伦家撤出了法国葡萄酒的大部分市场,只给波尔多这个专供赤霞珠的酒庄投资,就是为了赤霞珠。”伦科说。
林客听到这里,觉得有些奇怪。
戴伦们是专门为基石做石油生意的,葡萄酒市场,只能在他们家的投资里占据很小的一个版图。
伦科十年没有回家,为什麽仍然对戴伦家的投资情况如此熟悉?连葡萄酒这样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这麽清楚?
“对,我看过收支报表,是因为波尔多的酒庄收益最好,赤霞珠的品质能得到保证,而法国的其他酒庄,都已经衰落得不成样子了,我们才撤出了大部分的投资。”林客说。
“嗤——”伦科的嘴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笑音,“艾涯很喜欢赤霞珠,你知道吧?”
林客点头,说:“知道。”
“和什麽狗屎收支报表没什麽关系,只是因为艾涯喜欢而已。”伦科说完後,就偏过头看向了窗外。
林客这时候倒是来了兴趣,他难得和伦科这样心平气和地聊天。
“所以,我们家的酒那麽好,你为什麽不进我们家的酒窖?”林客问,“酒窖的门上,可没有写‘伦科禁止入内’。”
“和写了也差不多吧。”伦科翻了个白眼,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什麽?”林客问,他没有听清。
“我说,因为劳伦斯在酒窖里种了一株石榴,它枝繁叶茂,生长了整整三十年,每一天都在开花,把路给堵住了,我进不去。”伦科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
林客一时不知道,这是不是伦科艺术性的呓语。
“埃尔那边,你有什麽想法?”伦科问林客。
林客将思路转了回来,沉默了一会,说:“我不在乎,但是又不是完全不在乎。”
伦科的表情变得严肃,他立时知道林客并没有在开玩笑,而是在认真地说这个问题。
“我与母亲不谋而合,都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能够吃掉奥兰多家的一部分産业,这件事我们已经在着手进行了,至于个人的一些感情……”林客抱起了双臂,“在家族利益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伦科看着窗外的景色,知道已经他们已经快要抵达目的地了。
“但是?”伦科问。
林客笑了一声,顺着伦科的话说了下去:“我没有举棋不定,也知道自己在干什麽,只不过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如果你要把这种感情,叫做猫哭耗子假慈悲,也没什麽问题。”
伦科点头,说:“你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就行,至于你道德上的自我批判,也可以拿出来,做个姿态,至少让外界看来,我们并没有那麽冷血无情。”
林客点头,两人在这方面达成了共识,说:“那我真心地表示一下仁慈?”
“行啊,我来负责高高在上,”伦科又笑了,“装逼这种事,我最在行了。”
“你为什麽跟过来?”林客问。
“你觉得埃尔会这样放弃?”伦科反问。
“不会,但是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的。”林客说。
伦科摇了摇头,说:“不是这个意思,现在还说不好埃尔要提什麽条件,但是我有一种直觉,你未必好拒绝他的请求。”
林客皱了皱眉,刚想问为什麽,就感觉到身下的车一顿,他们到了。
车窗外,松树静止不动,雨变小了许多,现在它更像雾水,密密麻麻地飘在空中。
马尔特举着伞,等在车门外,准备接林客下车。
奥兰多家的保安也举着伞,站在了伦科那边的车门外面。
“见招拆招。”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暂时达成了同盟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