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擡头,见江宴确实一副高兴的样子才安下心来,缓了片刻才回到座位。
“衆爱卿不必紧张,朕命人从五湖四海召集各位远道而来,一是为了庆生,二是有所感慨。当年统一九州之後,朕将九州划分给最敬重的异姓兄弟们,兄弟们代代相传,州主的位置落在你们的头上,你们能将各自的封地管理得很好,让整个九州国泰民安,朕甚感欣慰!”忽然,江宴话锋一转,看向盛怀音:“尤其是蜀州州主,朕没想到,一个女子,竟能将蜀州打理得井井有序,颁布了一些连朕都没想到的惠民条令,真是令朕刮目相看啊。”
衆人将目光投向盛怀音。大家都明白,此话并非真心夸赞,实则是在敲打盛怀音。
盛怀音内心一紧,随後轻松笑道:“这都得功于陛下当年高瞻远瞩丶挥斥方遒,统一了九州,令九州百姓不再流离失所。微臣不过是秉承陛下旨意持续传播恩泽罢了。微臣之功,不过萤火之光,难登大雅之堂。能够获得陛下的赏识,是怀音的荣幸。”
江宴哈哈大笑:“大虞就是需要像怀音这样的人才,若各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大虞就算不败在陈魁的手中,也会亡在蝼蚁的手里。只不过……”江宴缓了缓:“朕怎麽听说,盛州主的位置来得不正呢?”
盛怀音淡然一笑:“一位女子坐上州主的位置,难免会有些许不实坊间流言。啓禀陛下,微臣世袭州主之位,并无任何名不正言不顺,只是弟弟年纪轻轻英年早逝,盛家无其他子女,怀音迫不得已才当上蜀州州主的位置,以慰父亲的在天之灵。想必皇上也能理解,自己家的东西,总不能拱手让人吧?”
“没错,自己争来的东西,凭什麽拱手让人?不仅是朕明白这个道理,九天玄女也认同这个道理。所以玄女娘娘得知贼人想吞噬大虞的江山,便放我出来铲除贼人,以平天下。过去我不明白,为何玄女娘娘将我困在镇魂塔千年之久不让我轮回转世,原来是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如今贼人已死,天下太平,可贼心死了没有,朕实在彷徨。”
太监搭茬道:“陛下,何出此言?”
“这还不明白?朕这个位置,好多人眼红着呢!若有人贪图富贵,便黄袍加身,自立为天子,朕在九泉之下如何长眠?”
“臣惶恐!”群臣皆跪拜于地,齐声高呼断无此意。
“朕逗你们呢!陈魁已被诛九族,料你们没有贼心也没有贼胆!哈哈哈哈!阿渡这副身躯已到及冠的年纪,可以为江家开枝散叶了。对了,蜀州州主芳龄几许,可有婚配啊?”
盛怀音如实回答:“微臣三十有馀,尚无婚配。”
“比阿渡大了一些,倒也无妨。男未婚女未嫁,一切都好说。”
说罢,江宴叫来太监,询问後宫几人。太监告诉江宴,江渡痴傻,并未扩充後宫。
江宴略加思索:“盛姑娘,‘皇後’这个位置如何?”
盛怀音微微一怔,不知如何答复。
江宴笑了:“朕就喜欢有才情的女子,盛姑娘与朕一同辅佐江山,大虞再兴旺千年万年都不在话下!哈哈哈哈哈哈!玉玺拿来,即刻起旨!封蜀州州主为大虞皇後!”
太监火速呈上黄绸丶毛笔丶玉玺。就在江宴提笔写下圣旨时,盛怀音猛地拦住江宴的胳膊。
“臣恕罪!臣惶恐!请陛下三思!”
“什麽臣不臣的,以後你就是朕的皇後了。”江宴笑得更加得意。
“请陛下三思!微臣不可贪图荣华富贵,就弃蜀州百姓不顾,弃蜀州的事务不顾。”
阴鸷的神情浮现在江宴的脸上,他眸光一暗,冷冷道:“这麽说,你是要抗旨了?”
盛怀音闭口不言。
“你可知,上一个抗旨的是什麽下场?”
“……诛九族。”
“你宁愿被诛九族,也不愿嫁给我?”
盛怀音沉默。
“来人,拿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都在瞬息之间被精心布局好了一般,盛怀音已被数名禁卫军团团围住,他们的手中紧握着锋利的兵器,明晃晃地对准了盛怀音。
“无论你是州侯还是摄政王,敢挑战朕的权威,就只有一个下场。你因为抗旨连累九族,你的百姓可不会再爱戴你,他们只会怪你怎麽不顺从朕,这就是人心。”
衆臣无一人敢言,他们深知这叫杀鸡儆猴。
盛怀音颇得民心,若她接旨,皇帝便少了一个潜在的威胁,若她抗旨,便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将其赐死。无论何种态度,君让臣死,臣不可茍活。
盛怀音有些恍惚,此情此景仿佛回到弟弟盛怀遇宴请自己的那天,同样的贺宴,同样的瓮中捉鼈。
她没有丝毫胆怯和退缩之意,直视着江宴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微臣乃孤家寡人,无父无母,弟弟早逝,陛下想诛我九族,盛家人怕是寥寥无几。微臣不过一条贱命,拿去便拿去了,可陛下喜怒无常丶生杀随意,殊不知,将会失去民心的究竟是微臣还是陛下您呢?”
“放肆!”江宴怒火滔天,“来人,将逆贼盛怀音即刻处死!”
大殿之内,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出一言以复。
她的身影在微风中显得格外单薄,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不屈与坚定,丝毫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