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延祚乜了他一眼:「倘若今天你是她那个处境,那个地位,你觉得还有必要吗?」
崔悉没有说话,因为他很清楚,答案是没有。
若说春狩之前,他们和文穆长公?主之间?还能勉强维持平衡,那麽弄巧成拙的?春狩哗变,便是直接将匕首递到了荀远微面前,在先?帝时期僵持五年的?平衡一朝便被?打破。
因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个王贺,竟然会未卜先?知?。
千里之堤,溃於蚁穴。
崔延祚看向崔悉:「趁着那个戚照砚还没有回京,马上安排好定州那边,不要出现任何差错。」
崔悉应道:「是。」
其实他们都清楚,只要祸水不要殃及到在京城的?人身上,所?有的?事情便都是扬汤止沸。
*
戚照砚从定州出发的?时候婉拒了苏仲提出的?给他准备马车的?提议,直说事情不宜拖延太久,迟则生变。
苏仲看他坚持,也就?由着他和其他人一起骑马回京了。
至於那些关在囚车里留待审判的?人,对他们而言,也没必要照顾他们是否能受的?住快速赶路时囚车的?摇晃和不适。
定州到长安,堪堪两千里的?路程,正常来算,也要花五日的?时间?在路上,但一路快马疾驰,戚照砚又多次婉拒苏仲提出让他休息的?要求,在第三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蓝田县。
但因为负伤长途奔袭,戚照砚也病倒在了蓝田县,高烧不退。
虽说蓝田县离长安只有一百多里的?路程,即使是正常速度骑行,到长安也花不了两个时辰,但苏仲看着戚照砚的?状态,实在怕他死在路上,自己到了长安没有办法和荀远微交差,硬生生地是将他按在了蓝田县官驿,又派人给荀远微去了信,说明了情况。
荀远微甫一接到信,便从宫中传了太医,又怕太医骑不快,直接将太医驼在了自己地照夜白上,一个时辰不到,便赶到了蓝田县官驿。
苏仲没想到荀远微会披星戴月地亲自前来吗,一时有些错愕。
荀远微见了他的?第一面也不问案情如何,直接问:「戚照砚如何了?」
苏仲手里还端着放着药碗的?托盘,如实回答:「找大夫来看过?了,中午喂药喝了一半吐了一半,情况看起来不太好,末将这?才要进?去看看能不能再?给喂一些药。」
荀远微从他手中接过?托盘:「我来便好,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苏仲向来敬畏荀远微,他虽有些好奇戚照砚和长公?主殿下之间?的?关系,但面上到底是不敢显露出半分的?。将托盘递给荀远微後,便退下了。
荀远微推开了门,屋内传来一阵浓郁的?药味。
她明明是那麽迫切地想要见到戚照砚,明明两人已经分别了快两个月,但在将要靠近他的?时候,她的?步子又变得有些迟疑。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然有些害怕看到戚照砚受伤躺在榻上的?模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後才绕过?屏风,走到了内间?,轻手轻脚地将盛着药碗的?托盘放在一边的?小案上。
戚照砚脸色苍白,全?然没有活人应该有的?样子,他身上已经换上了乾净的?亵衣,荀远微目光下移,便看见了缠绕在他右手手腕上的?纱布。
他的?额前渗透着薄薄的?汗水,眉心紧蹙,不知?是梦到了什麽,但看起来却是极度的?不安。
荀远微一时没忍住稍稍朝前倾身,探出指尖,动作轻柔地抚上他的?眉心,希望能一点点地将他眉间?的?愁绪都抚平。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着急给戚照砚喂药,只是想借着烛火,一点点地看清他的?面容。
戚照砚似乎是在梦中察觉到了,眉心本来蹙得很紧,但又慢慢地松了下来,而後缓缓睁开眼眸。
「殿下,您怎麽来了?」戚照砚全?然没有想到荀远微会亲自赶来蓝田县,还是在半夜。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中的?不可思议并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你先?不要乱动,也不要说话。」荀远微说着动作匆忙地在一边的?桌案上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而後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坐起来一些,却在将水杯递到他唇边的?时候,手抖个不停。
戚照砚难得「乖顺」地就?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将杯子里的?热水喝完。
而後才带着像讨要奖励一样的?眼神看向荀远微:「殿下,臣喝完了。」
荀远微喉间?哽塞,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反倒是戚照砚先?开口:「臣在梦中梦见了殿下,没想到一睁眼,殿下竟然就?在眼前,臣方才还以为是臣在做梦。」
他惨白的?如瓷器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你伤到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在长安,知?道了你在定州的?状况後,日日食不下咽,寝不安席?」荀远微蹙眉,语气中尽是担忧。
戚照砚低眉:「是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