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明:“……”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位闹剧一样的便宜师父堪堪筑基,论修为甚至还不如他这个魂魄有损的。
但起先在一线天,彼方天地的权柄又切实落到了他的手上——这人甚至只是用一个不算多复杂的符咒就请动了一线天权柄。
大抵是有本事的人都热衷于故弄玄虚,哼,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陆昃看到楚休明气鼓鼓的模样,几乎想拿留影法宝将他这副傻得冒泡的样子录下来,等老友恢复记忆之后再拿出来日日嘲笑。
一线天身为六界最受欢迎秘境前列,周边自然是不缺六合塔。
陆昃在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好不容易凑出了两人的灵石盘缠,两袖空空的他领着同样一穷二白的楚休明,在守塔人略带鄙夷的目光下走进六合塔。
塔内很是繁忙,多得是前来碰机缘的修士。
陆昃按照号牌找到塔中某个小室,门口刻着江州长乐城。
踏入室内的一瞬间,地面黯淡的法阵发出柔和的白光,将陆昃与楚休明二人包裹在内,下一秒,便钻入法阵消失不见。
楚休明只感到眼前一花,便落在另一间陌生的小室内。
他好奇地张望两下:“倒是方便。”
他们走出这座六合塔,周遭风土人情与一线天周边截然不同,已然踏上了江州长乐城的地皮。
陆昃向守塔人揖一礼:“烦请问这位阁下,白毛村在哪个方向?”
守塔人扔给他一个巴掌大的罗盘:“跟着指针走便是。”
楚休明嘴巴张了又张,还是没有把“师父”二字叫出口的勇气,陆昃就是休祲剑仙的事实令他十分幻灭,至今仍有些神伤,干脆忽略了称呼:“你第一次来?”
陆昃倒也不在意他那点小纠结,抛了抛手中罗盘:“每年都来。”
“那怎么会不认识路……”
陆昃笑眯眯地道:“你猜?”
楚休明郁闷地闭上嘴,眼珠子却一转,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陆昃一定是出于某些原因故意藏拙,毕竟以他的功力,要到哪里不是一眨眼的事。
两人一路上除了必要的休憩之外,赶了一整天的路,才终于远远地望见白毛村的影子。
走近一看,小村子背靠大山,只有稀稀拉拉几户人家。
此时正值傍晚,村里炊烟袅袅,风中飘来朴实的灶火气息和隐约的人声,十分静谧美好。
村口不远处的坟包,却有个穿白色丧服的女人在默默烧纸钱,她一边用树枝拨弄纸钱,一边小声啜泣。
陆昃与楚休明快要走近村子的时候,她正好烧完纸钱,准备起身。
村口却突然窜出一群凶神恶煞的狗,很显然是平日里欺软怕硬惯了的村头一霸,要来抢墓前的祭品。
女人被惊得呀一声,急急忙忙去护。
眼看着带头的黑狗龇起牙,一副凶相毕露的模样,陆昃随手摘下路边一片树叶,反手一甩,软趴趴的树叶便破风呼啸而来,钉在黑狗爪子前一寸的泥土里。
村霸们纷纷被吓了一跳,与此同时,楚休明也赶到,半步金丹的威压随意一放,几条恶犬便夹着尾巴嗷嗷滚蛋。
楚休明不太会跟女人讲话,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你没事吧?”
女人感激道:“我没事,多谢恩公及时赶到。”
陆昃略迟一步,他面容带笑,瞧起来平易近人,他再轻声细语安抚几句,女人便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家里吃晚饭。
“二位恩公不像本地人,走到我们这个山旮旯一定累了,不如上我家吃口饭喝口水,家里只有我和公公婆婆三口人,不瞒您说,我公公素斋做得可好了,往年十里八乡的大庙主持盛会都会请他过去,我侥幸得了几分真传,还望二位赏个脸。”
楚休明难以招架这样的热情,只好眼巴巴地看向陆昃,陆昃道:“多谢娘子美意,只是我二人须得在今日之内上山……”
女人抬头望了一眼黑黢黢的大山,不解道:“二位恩公虽则看起来有修为傍身,可这大山里山野精怪多,今日节气又特殊,不妨在我家留宿一夜,明儿个鸡鸣再启程?”
她极会察言观色,没等陆昃再次拒绝,就笑着道:“方才是我多嘴了,二位许是来赶清明尾巴扫墓的,如今天黑得还是快,这盏灯笼就给你们吧。二位赶路的时候千万避开最高的那座山,一路当心。”
楚休明也抬头看向群山之中的最高峰,上面盖着一层雪,却看不出什么异样:“为何?”
女人回答:“村里老人讲的,说是几百年前,山上来了一只白毛红眼的恶鬼,浑身都是血,在山林间游荡。村里神婆说是山鬼死了老婆,要吃村里的供奉才不会下山害人,所以村里到现在都供着白毛大仙的牌位,那座山也被称作白毛山,一般没人敢上去。”
陆昃微微一笑:“竟有此事。”
谢过女人的灯盏,陆昃又掏了个护身符给女人,里面灌了些灵力,也就能吓一吓那几只村霸,没别的大用处,不至于给女人招致灾祸。
女人自然是十分感激,连连作了好几个揖,才恭恭敬敬地双手捧过。
路上,楚休明问:“她说的白毛鬼是真是假?”
陆昃:“假的。”
楚休明:“也是,乡野传闻一般都不可信。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陆昃挑挑眉:“白毛山。”
山路崎岖,本就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快到山顶时已经开始飘雪。
陆昃仅着一层单薄白衣,没有用任何灵力护体,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刮走,就连楚休明这样粗枝大叶的人都看见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冻得青紫,但他好像无知无觉,没什么能挡住他前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