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遥听了这话,盯着阿州看了一会儿,忽有所悟,擡眼望向凌无非,道:“我明白了!”
坐在墙头的他,同样露出了然之色。
狗以气味识人,凌无非假扮刺客伤了陆琳,旁人看不出是他,狗却嗅得出。在这只狗儿眼里,凌无非便是杀死它主人的仇人,焉能不恨。
想到此处,凌无非咽了口唾沫,对染霜摆摆手,道:“赶紧牵走,别让它在这呆着。”
染霜“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看阿州,想起方才被狗扑咬之景,又犯起了难。
“我来吧。”沈星遥说着,便待上前拾起狗绳,却见阿州原地转了个圈,冲她狂吼起来:“汪汪!”
“你找他也没用。”沈星遥神情自若,“认错人了。”
阿州把头一歪,像个落枕的人似的,跳来跳去,变着花样对她吼,就是不让她碰着狗绳。
沈星遥皱了皱眉,心照不宣与染霜各站一边,t只待寻个合适的时机,声东击西诈诈这狗,却忽然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前,竟是苏清扬。
“大狗狗!”
本还歪着脑袋同两个姑娘斗智斗勇的阿州,一听见苏清扬的声音,立刻把头立了起来,如临大敌似的,扭头看向这小魔王。
苏清扬咧嘴笑开了花,嘴里不住喊着“大狗狗”飞奔而来。
阿州被这一吓,立时萎顿下来,耷拉着尾巴不住後退,眼见苏清扬越追越近,再也顾不上寻仇,转身夹着尾巴飞速逃远。
这般情景,看得院里三人同时愣住。
“这狗儿……居然如此惧怕苏小娘子?”染霜不由得张大了嘴。
“昨日席上,我看清扬好像很喜欢它。”凌无非响起苏清扬将阿州搂在怀里的画面,不禁摇头一笑。
沈星遥透过院墙上的小窗,探头看了一眼,莞尔笑道:“她与你也是有缘,又救了你一回。”
“什麽叫做‘又’?”凌无非跳下地来,随口问道。
“她……”沈星遥只是笑了笑,却不回答。
她曾听秦秋寒等人说起,当年她受竹西亭胁迫立下赌约,销声匿迹三年。在那段日子里,凌无非一直以为她已不在人世,成日浑浑噩噩欲寻短见,却在听见苏清扬落地第一声啼哭後,渐渐放弃了念头。
如此颓丧的经历,既然他已忘了,再也想不起来,自然最好。
可凌无非却以为她在故意卖关子,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丝狐疑。
染霜朝着院门外,不住探头张望,想了一想,方道;“我还是去看看吧,免得一会儿摔了。”言罢,立刻跑了开去。
沈星遥目送她离开,回身望向凌无非,见他发髻乱了,便即上前替他捋了捋。
凌无非有些拘束地缩了缩身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发现她的目光已落在他肩头伤口处。
单薄的松花绿暗纹袍子底下,隐隐透出一丝殷红的血迹。
“你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沈星遥微微蹙眉。
“无妨。”凌无非摇摇头,下意识避开这关心的目光,从她身旁绕开,往阿州离去的相反方向走开。
沈星遥眉心陡地一沉。
愈演愈烈的回避,终究还是引发了她的猜疑,昨日积压的不满,也在这一刻喷薄而出:“那些过去,你到底是想听,还是根本不想让我开口?”
凌无非闻言一愣,回过头来,却看见沈星遥冷着脸,直直盯住他的眸子,只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骤然间盖顶而来。
“昨日夜里,难道不是你先不让我说话的吗?”沈星遥绕至他跟前,一字一句问道,“让我闭嘴的也是你,怨我不肯说的也是你。到底要我怎麽尽心‘服侍’,你才能满意,凌大公子?”
“所以说白了,你还在为了昨晚的事耿耿于怀?”凌无非越发觉得她无理取闹,“那你有话直说便是了,这麽翻来绕去不嫌烦吗?”
这一番对话下来,一个将对方本能的回避当作撒气,另一个则把对方的联想当作了怄气,自说自话,各不相干,本已按下的争执,又被当成旧账翻了出来,活脱脱成了对怨偶。
沈星遥被他气得发笑,摇了摇头,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只嗤笑一声背了过去,大步走开,丢下一句:“你自己想去吧,我不奉陪了。”
“你哪根筋搭错了?”凌无非听着这没头没脑的话,更觉来气,想到什麽,直接便脱口而出。
沈星遥听到这话,脚步明显一僵,随即加快脚步,逃也似的跑回房去,一进屋便立刻锁上了门。
绚烂的阳光,也都被这扇门阻绝在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