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赶忙过去,绳子一拉起来,她才看见他的双腕早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乾涸的血迹和刚刚摩擦出来的血迹一起沾在绳子上。
南枝一怔,而後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心肝抽疼。
她忙抬头去看少年,可他好像没有知觉,感受不到疼一般,漆黑的眼眸和她看过去的目光撞上。
正午的阳光从树叶间隙洒下,光影星星般落在他的头顶上。
树叶晃动,星星也跟着跳跃,一闪一闪的。
南枝一时看不清他的脸了,心想他肯定痛死了,她赶忙寻找绳子上的死结。
「解不,开的。」耳边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
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水也很久没喝过了,嗓子早已经干哑到不知疼痛。
然而话没落下三秒,死扣就被南枝解开了。
师父有教过很多活死扣的解法,这对於从小就练习的南枝不成问题。
「……」少年却是长长久久地沉默了。
双手被往後绑得太久,解开後他缓慢地往前收回,骨骼微微作响,即使再疼他也面无表情。
南枝懊恼地看着,想起他的脚也被绑过,赶忙凑过去,掀起裤脚看了看。
还好还好,绳子是绑在裤子外面,里面还有一层袜子,没有直接接触皮肤,就没有受伤。
他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视线上滑,看见了她耳後一片花瓣样的红色胎记。
不大,就拇指盖般的大小,很漂亮。
南枝回到他身边坐着,想起那个掉下来的馒头,她赶紧拿出来递给他。
少年清冷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一身青灰色衣袍,脚踩黑色布鞋,扎着高高的丸子头,丸子中间罕见地插了根小小的木簪子,手里捧着个馒头,笑容甜美。
那时候,他的脑电波忽然就混乱了,不知道这又是不是他幻想出来的。
不然,怎麽会有一个漂亮的小道姑从深山老林里冒出来,还救了他呢?
直到一只小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再次把馒头递给他。
他厌恶地瞥了眼那个馒头,绷直了唇角,吐出一个字:「脏。」
南枝拿回来翻来覆去看了眼,又递给他,一时忘记普通话,说的是方言:「烤过嘞,不脏。」
见他不接,南枝反应回来,说起普通话:「上面那点灰是火灰,可以吃的!」
怕他不信,她拍拍胸膛保证:「我也一直这麽吃的。不乾不净,吃了没病!」
少年沉默良久,接过馒头。
但他没吃。
南枝不解,也没有多问,爬了那麽久的山,正是口渴得慌。
她有个老式水壶,徒步上学时一直都是装满水随身斜挎着的,从身後扯回水壶,拧开壶口畅快地喝了一口,见少年目光转过来,南枝擦了擦壶口递过去。
他倒是不嫌弃,唇没有碰到壶口,仰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虽然捏着水壶的手有点抖,但也喝了她大半壶。
水喝完,休息得也差不多了,两人继续行走在大山里。
少年不说话,只是在她身後默默跟着。
半路,南枝见他终於肯吃那个馒头了,又见他噎得慌,赶忙把自己的水再次分享给他。
他们爬过一座又一座大山,到达一个在半山腰的乡镇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太阳斜斜挂在西边。
南枝讲着一口方言问路,知道这是羊山镇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师兄说过,羊山镇一直往西走就能回到下溪山。
她把少年带到一个小卖部,朝着里面甜甜喊了几声「嬢嬢」哄来了一个可以打电话的机会。
南枝赶紧扯着他的手站在电话面前,开心地催促道:「你快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少年垂首看一眼她握着他胳膊的手,而後抬眸看她,神色莫辩。
南枝笑起来:「我也要回家了,拜拜了哦。」
她挥了挥手,转身就往西边大路跑去,像是要去追太阳。
「你叫,什麽名字?」他紧跟了两步。
南枝边跑边转身,灿烂的笑容比西阳更甚,一时又忘记说普通话了,声音清脆:「我叫meimei~」
「嗡……嗡……」
一阵阵手机的震动声从枕头下传来。
孟南枝从十四年前的模糊旧梦中惊醒,摸出手机,是潘二少的,她立马接起:「少爷。」
话筒那头的声音风流带笑:「还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