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逞强。”水昊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席地侧躺下。
瞧她本该艳丽的花容月貌,如今蒙著厚厚一层病色,飞机爆裂的余孽折腾得她俨然少了半条命,她硬撑的模样令他莫名感到无比心疼。
可他没时间去剖析那遽来的情绪,伸长手臂,他将椰壳放入旁边不远处的小溪中,舀了瓢水。“你骂那么多也该渴了,来,喝水。”
“喝……喝水?”是呀,他不提她还没发现,尤其经过方才那几声吼,她渴到所有的消化系统都成块状。
顾不得体内的骨头似乎全散了,她抢过他手中的水,咕噜咕噜猛灌。
哇……这水真好喝,不知是哪个牌子的矿泉水?
“甭急,水很多,慢慢喝,小心呛到。”水昊失笑地叮咛。
话语方歇,大量入喉的水,立即在她身上起了应验。“咳……咳……”
“没事吧?”好不容易救了她的命,他可不愿她在脱离险境之后,却被不具破坏力的几口水噎死。“好多了吗?”
“嗯……”气息再度顺了下来,贺洛芯想点头,却发现半丝劲儿也没有。她顿觉自己俨若实验室里的青蛙,毫无自主的能力,“你……你把我怎么了?”
“你受伤了,如果我没算错,你昏睡了一星期。”水昊拾起一旁的大叶片当棉被,技巧地遮住她的三点区域。
“受伤?昏睡了……一星期?”贺洛芯注意到,他的眼睛很小心地避开他不该看的部位。
“咱们坐的那架飞机,不知怎地突然爆炸了,你我幸运且四肢健全地捡回一条命。”水昊仔细检查她的伤处。
“飞机……爆炸?!怎么可能?你不会诓我吧?”她渐渐想起那场巨响和地震。
“你背部灼伤和这种事,岂能任意拿来开玩笑?我从水里把你捞起来时,你的伤口真是严重。”水昊实话实说。“讲真的,我差点不抱希望,好在你奇迹地活回来了。”
他就差没说是死马当活马医。
“难怪……”贺洛芯恍然大悟。
难怪她始终感到身体仿佛是陷在稠浊的泥泞内,作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梦魇。蒙朦胧胧中,她还看到自己躺在一块上面依稀可见她们航空公司标帜的金属板子上,于酷日的海洋里孤独漂泊。
原来这些窒息难受、忽燥忽湿、时冷时热、和宛如随时要被蒸发的痛苦,均不是她的错觉。
“其他人呢?”职业的本能教她要以机上的乘客优先,贺洛芯东张西望想寻找一些人迹,却只观到她睡的是绿荫草坪,四邻是碧川翠谷,近郊的景物全非。“这……这里又是哪儿?”
她有不好的预感。
“其他人大概……全部罹难了。”水昊实在不愿告诉她。
“全部……罹难?!”贺洛芯瞠目结舌。
在空难频传的最近,她没料到惨剧会发生在她身上,她的同袍好友,她的长官……她甚至还记得头等舱里有位很可爱的小弟弟,一直嘴甜地阿姨阿姨的喊她,莫非他亦……“对,我俩应该是仅有的生还者。至于这个小岛……”他耸肩。在海上饥渴交加了两、三天,猛然瞥到陆地,谢天谢地都来不及,谁会有那个美国时间去考究它的岛名。“大概是天堂吧,反正我划著划著,就划到这儿来啦。”
“怎么会……这样?”即使受过许多灾难发生时该如何处理的专业训练,但她一下子仍承担不了那么多噩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飞机失事又不是你的错。”虽说机上没有他认识的人,但亲眼目睹那些血肉模糊的画面,亦令他、心里不好过,他这辈子八成想忘都忘不掉。
“你……我……对,电话,我要打电话。”她挣扎著想坐起来。她的家人现在铁定很担心她。
“这里……没有电话。”水昊讷讷地搔搔头。
“没有电话?!”贺洛芯大叫。“那你不会向别人借吗?我相信再怎么落后的岛屿,总有那么一、两户居民有电话吧?再不然你到饭店,旅馆……”
“可是……”水昊歪著下唇打断她的慌乱,两眼几乎不敢正视她接下来会有的表情。“这里是……无人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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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了吧!
“天欲亡我也”,她有何力量去与天搏斗?
只盼这一睁目,会发现刚刚的那一切全是作梦,然后她会和同事笑著分享这场光怪陆离的梦中畸梦,吐吐舌接受她们的消遣。
对,是梦,一定是梦……贺洛芯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张开眼。
四周森林绿野,远处海涛浪声,虽没见著那讨厌的大色狼,但和梦里的景况差不多。
不会吧?她真的有那么命苦吗?
“唉……”满怀希望登及粉碎,若非全身酸痛,她会跳起来仰天尖叫。
“怎么啦?”再熟悉不过的男低音自她身后传来,水昊关心地问。“伤口还在痛啊?”
“要你鸡婆……”贺洛芯根本不需要回头,便能猜出那人是谁。
慢著,她的身体……好险,盖在她身上的叶片没有跑掉。这么一来,她便没啥好顾虑的。
“本来不痛,听到你的声音就开始痛了。”她不怎么热络地哼著。
“负负得正,那你要不要看看我,搞不好你就不痛了。”不待她允诺,玩世不恭的笑脸,已自动由后往前越过她的纤肩,挪到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