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宋知钰拒绝了周彻安的挽留,起身出了门。
对面街上停着一辆通身漆黑的马车,就连帘子也是黑色的,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神秘感。
宋知钰打着哈欠走了过去,正准备上马车,里面就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了,那只手腕骨突出,瘦削但强健有力,往上还能看清骨骼和筋脉的走向。
他将手搭上去,借力上了马车。
萧寒砚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将主位让了出来。
看着萧寒砚身上的黑色长袍,宋知钰怔愣了片刻,他明明记得这人出门时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腰带还是他亲手系的。细看才发现萧寒砚穿的鞋也换了一双,身上还有一股子皂角味儿,应该是洗漱更衣过了。
“怎么换衣服了?”宋知钰侧眸,对上了萧寒砚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面清晰的倒映着他自己的影子。
萧寒砚抬手细嗅了一下,没有闻道血腥味儿这才放下心来,“城东有一处房屋塌了,身上沾了些灰,就找个地方洗漱了。”
宋知钰没有怀疑,打着哈欠往萧寒砚肩上靠。
萧寒砚一把将人揽进自己怀里,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怎么还是这么瘦,抱起来硌骨头。”
闻言,宋知钰立刻坐直了身体,冷哼一声,“那你别抱。”
“没嫌你,以后多吃点就好了。”萧寒砚重新将人揽进怀里。
凉风吹动了厚重的帘子,冷气瞬间灌入马车内,将沉闷的空气搅乱。
马车正行驶到了朱雀大街,整个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外面不时传来小贩的吆喝叫卖声。
宋知钰清醒了不少,掀开帘子正好撞见一群身穿三字文铠甲的侍卫从旁边路过,看打扮应该是御林军。
宋知钰放下帘子,侧眸看向身侧之人,故作不经意的开口,“现在的御林军统领是谁的人?”
宋家消息闭塞,这些信息他都无从知道。若不是借了萧寒砚的势,他连宋舟都铲除不了。
“方慎行之子方言澈。”萧寒砚答道。
“方言澈。”宋知钰呢喃了两遍,突然问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方家一门都是文官,怎么坐上了御林军统领的位置?”
方家是正儿八经的寒门,一门三状元。方言澈也是文官出身,按理来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御林军统领的位置上面去。
御林军肩负着保护皇宫安全的指责,还要巡逻、警戒、搜查,应该挑选一位武功高强且深得皇上信赖之人才是。
萧寒砚嗓音温沉,“皇上生性多疑,手中能用之人不多,信得过的也就只有方家一脉而已,就连御林军都尉也是方家旁系。”
启灵帝对方慎行提出来的多想政策不满,无非就是因为国库空虚没钱施行,但他也清楚那些政策确实利国利民,方慎行是为数不多的保皇党。
宋知钰点头表示知晓,但并未说话。
启灵帝就算是再势微,那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手中定然有一些能用之人。御林军只是明面上的势力,暗地里肯定还有保护他的暗卫,狡兔尚且还有三窟呢。
想要对启灵帝动手,可比宋舟难多了,得从长计议才行。若是拿捏好沈问这条线,说不定能再来一个借刀杀人。
脖颈处被人轻捏了两下,打断了宋知钰的思绪,他微微侧身躲过。
“但锦衣卫是我的人。”萧寒砚突然开口。
死寂在车厢内滋生,蔓延。
四周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宋知钰眼前的景象都成了虚影,只剩下萧寒砚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男人脸上的表情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不出万物的色彩,好似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宋知钰突然觉得自己在萧寒砚面前所有的伪装都无所遁形。
“砰——”的一声响,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壶内茶水四溅。
宋知钰一下没有坐稳往前扑过去,腰间横着的那只大手将他拽回去了。
“没事儿吧?”萧寒砚一脸担忧,检查着宋知钰身上有没有磕着碰着。
宋知钰回神,微微摇了摇头,“我没事。”
“怎么回事?”萧寒砚神情阴鸷,对着车厢外厉声呵斥道。
小桂子立刻解释,“主子,方才一个小孩儿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再不拉缰绳就就要撞上去了。”
萧寒砚面色略有缓和,“人怎么样?”
“人没事儿,已经被他爹娘带走了。”小桂子立刻回道。
宋知钰打了个哈欠,拿了个枕头垫在腰后,“我记得前边儿是不是有家卖荷香鸡的店?”
“公子您记得不错,那家店的荷香鸡做得一绝,十来年的老店了,要不前边儿靠边停一会儿,奴才去买。”
“行。”
马车驶出朱雀大街,缓缓在街角停了下来。
宋知钰自然的靠在萧寒砚的肩上,两人默契的对刚才的话闭口不提。
宋知钰知晓萧寒砚应当是已经摸清他的打算了,他得到的城西兵马指挥使这个职务其中未必没有萧寒砚的推波助澜。只是不知道他方才这么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代表着什么,是想帮他还是在提醒他?
现在谈论这件事还为时尚早,宋知钰不想动作太大引起旁人怀疑,现在蛰伏在萧寒砚的羽翼之下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萧寒砚突然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叠厚厚的纸张递了过去,“看看这个,说不定有用。”
“这是什么?”宋知钰顺手接过,瞬间怔住了。
这些纸张上画的都是城西兵马司的人,旁边还用小字标注了此人性格如何,是谁的人。上到兵马司的副指挥使,下到连打扫卫生的婆子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