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朝官员奉银低是出了名的,不然也不会有官员向国库借钱的情况。石家也像京城很多勋贵人家那样,逐渐没落,只剩一个空壳子。
变卖完老太太留下的嫁妆,二夫人不知被谁蛊惑,开始学着人家放印子钱,以此获利。
可借钱的人,很多都是穷苦百姓,二夫人利欲熏心定的利又高,收回来的难度可想而知。
印子钱借出去容易,收回来都带着血。
二房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以为打着石家的旗号,没人敢告官,其实好几次都是石静暗地里花银子摆平的。
那些人的状子,因此落在了她的手上。
“皇上对外戚的约束,夫人不清楚,可以去问我阿玛。”石静敛笑,正色道,“之前赫舍里家旁支有人放过印子钱,利不算高,要钱的时候把人打残了,被告到官府,判全家流放。”
索相位高权重,绝非石文炳可比,饶是如此,照样护不住。
黎百玉立刻明白了石静的意思,命人将状子收好:“你放心,这个家必须分。”
不然就等着被二房拉下地狱吧。
安排好分家的事,石静又让芳芷拿了一个木匣给黎百玉,对她说:“这里的银票丶房地契和铺面,是我祖母丶额娘留给青儿和争儿的,往後她们日常的嚼用,将来嫁人的陪嫁,都从这里出,还请夫人代为保管。”
虽然额娘把全副陪嫁,和祖母的半副嫁妆全都留给了石静,石静也没想私吞,几乎平分了。
三个兄长都已成家,该得的全给他们送过去了,石青和石争还小,只能拜托黎百玉帮忙打理。
黎百玉打开木匣,粗略一数,眉心跳了跳:“这些值不少银子,你就放心给我了,不跟你阿玛说一声吗?”
石静莞尔:“夫人是福州首富,并不差钱,又怎会将这点银子瞧在眼中。我阿玛是个怎样的人,不用我说,夫人也清楚。这些东西交给我阿玛,根本保不住,不知什麽时候就会被拿去给二房填窟窿,还是交给夫人更放心些。”
黎百玉哈哈笑:“承蒙你看重,这些东西我收了,等交到三姑娘和四姑娘手上的时候,只多不会少。”
石静起身谢过。
黎百玉看着石静,回忆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在做什麽,好像刚刚难産失了孩子,毁了身子,被婆家骗得团团转。
而对面这个小姑娘,已经能够独自挑起石家长房的大梁,代替她的阿玛安排好两个妹妹以後的生活了。
把二房一家人卖了,对方还在给她数钱呢。
下个月嫁进宫,又将与太子并肩站在一起,迎接更大更猛烈的风雨。
娘家的事安排妥当,石静才开始做鞋缝袜子。
寻常女子出阁前,总会老老实实待在房中绣嫁妆。勋贵人家的姑娘不用自己绣嫁衣,但孝敬婆家长辈的鞋袜总要自己做才显得孝顺。
奈何石静的女红实在一般,绣个荷包手帕还行,做鞋袜就有些不够看了。
石青瞧见了,嘻嘻地笑,主动帮忙:“长姐绣荷包好了,我替你做鞋袜。”
府里有绣娘,从外头找也行,只怕被人知道了说嘴。
石青年纪虽小,手艺却很好,石静干脆丢开手,转而绣起了荷包。
之後几日,姐妹俩坐在炕上一边做针线,一边闲聊。石争则坐在炕沿上,由小丫鬟陪着玩翻花绳。
黎百玉忙完了,也会来这边坐一坐,离开时通常会抱走石争。
“黎夫人好像特别喜欢石争。”石青此时接受了黎百玉,见她对石争好,心里还有点羡慕。
毕竟谁不想做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孩子。
石静给绣好的荷包收了边,这才接上石青的话:“争儿年纪小,好养熟,也更容易跟人亲近。黎夫人生育时伤了身子,再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估计想养了争儿,承欢膝下。”
石青今年十一岁了,再过几年也要出嫁,黎百玉自然更倾向于养石争。
“额娘去时,争儿才一岁多,还不记事。”石青很快想明白了这一层道理,“黎夫人对她好,她最先喊了额娘。”
反观她和长姐,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口,仍旧夫人夫人地叫着。
石静对现在的长房很满意:“争儿自小没了额娘,把黎夫人当成额娘也好。”
等石青嫁了人,石争也有依靠,没准儿她会是三姐妹当中,最幸福的那一个。
说话间,石青看了一眼石静刚刚绣好的荷包,不由蹙眉:“长姐这荷包是绣给谁的?”
按理说,这时候绣的荷包应该是送给婆家长辈的,可石青实在想不出,樱粉底色绣蝶恋花的荷包长姐打算送给哪位长辈。
皇上还是太後?
好像都不合适。
石静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荷包,含笑收起来:“下个月太子生辰,这是我送给他的生辰礼。”
石青:只送一个荷包吗?还是樱粉色的?
又想起太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深觉长姐能亲手绣了荷包送去,已经很好了。
还挑什麽颜色!
收好荷包,石静又翻出一条手帕,穿针引线绣起来,思绪却随着那荷包飞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