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
“老混蛋不在里面?”
“他没有来开门,如果这是你的意思的话。”
“最好进去确认一下,不是吗?”牵着狗的陌生人走上前门台阶,拧了拧门把手,“锁着,但没有理由担心,我碰巧带着钥匙,海因斯先生时不时请我帮他给盆栽浇水。”
“我还是更乐意在外面等海因斯先生回来,谢谢。”
“我就是海因斯,我感谢你的礼貌。”戴着毡帽的人推开门,莱昂终于看见了他的枪,惊讶于自己为什麽没有更早察觉,也许是因为狗,或者那件大衣,“闭上嘴,进去。”
——
狗趴在软垫上喘气,莱昂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想离它再远些。枪放在桌子上,他的黑色帆布包躺在旁边,像头被开膛破肚的动物,海因斯逐一检查里面的物件,护照,铅笔,线圈记事本,少许现金,一个小木盒。他打开了木盒,嵌在软垫里的是薄薄一片金属,末端是近似钥匙的圆形把手。
“再说一次你是从哪里来的?”
“美国驻斯特拉斯堡领事馆,先生。”
“是谁把我的名字告诉你的?”
“副领事帕克,先生。”
“他应该知道我早就退休了。”海因斯拔掉台灯插头,把它从茶几转移到餐桌上,拧亮,琢磨着金属片上纵横的电路。
莱昂清了清喉咙,“那是什麽?”
“这,”海因斯把金属片放回原处,合上盖子,“是一个特别烫手的马铃薯。”
“用简单的话来说?”
“用简单的话来说,”一把椅子被拖了过来,海因斯在莱昂对面坐下,他已经脱掉了大衣,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鸡心领毛线背心,看上去就像莱昂的十年级自然科学老师,“假设你要把你的小秘密锁起来,比如说,心爱的餐馆列表,种植兰花的窍门,或者一份外勤特工名单,先加密,是吗?然後你把它锁在一个漂亮的箱子里。这还不够,锁可以被撬开,箱子可以被砸坏,于是你在箱子里加了一个聪明的装置,在箱子打开的时候自动销毁里面的信息,除非,”他打量着莱昂,看他能不能跟上,“除非你有一条特制的钥匙,按特定的次数和方向旋转,箱子打开,里面的猫咪是活着的。”
莱昂的目光移到小木盒上,再转回来,“那是一条钥匙。”
“那确实是一条上述的钥匙。”
“副领事希望你把它送到墙的另一面。”
“副领事需要另作打算,”海因斯回到餐桌边,一一把零散的东西收回帆布包里,“我和我的好姑娘阿尼卡哪里也不去。”
狗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竖起耳朵。
“我会死在半路上,先生,我知道这一点。”
海因斯把帆布包丢给他,“我会为你祈祷。”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三下,莱昂走到窗边,刚好来得及看见那辆印着旅行社商标的小型巴士开走。从另一个方向开来的是两辆警车,并排停在斜坡底部,穿着制服的警员下了车,向钉着蓝色信箱的房子走来。“见鬼,”海因斯说,把发报员从窗边拉开,“後门,现在。阿尼卡,跟上。”
一辆车停在後门,狗跳进副驾驶座,莱昂钻进後排。车倒退着驶出了窄巷,拐了个弯,冲下斜坡。一个警察发现了他们,站到路中央,举起手臂,示意停车。海因斯踩下油门,警察跳开了,高声喊叫着什麽。
“我们要去哪里?”莱昂问,车冲过电车轨道,扎进马路另一边的车流里,喇叭声四起。
“去确认一件事。”海因斯回答。
——
“狗不能进去,”警卫重复道,“你们也不能。”
“拿起内线电话,”海因斯温和地建议,用脚挡住快要关上的门,“告诉领事,麦卡伦先生希望进行友好的拜访,是的,卢克·麦卡伦,带有一个‘a’。”
警卫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回到门厅里去了。领馆区的街道空荡荡的,莱昂的视线不停地溜向路口,防备着始终没有出现的警车。
美国驻伊斯坦布尔领事馆的门重新打开了,同一个警卫,看起来比刚才更困惑,“你们可以进去了,麦卡伦先生。”
一楼办公室电话响个不停,夹杂着打字机不间断的咔哒声。狗抖着耳朵,像是要甩掉噪音。海因斯赶走了一个惊讶的译码员,把莱昂按到椅子上,“给苏联大使馆发一封电报。”
莱昂戴上耳机,又摘下来,“哪里?”
“苏联使馆,”海因斯告诉他,“内容是‘阿尼卡向父亲致以问候’,明文。”
“无意冒犯,海因斯先生,我认为我们应该离开——”
“把电报发出去,克里斯滕先生。”
回复是在四十分钟後来的,只有一行字。莱昂抽出纸条,“‘退休生活如何’,逗号,‘康纳’,问号。”他放下铅笔,“谁是康纳?”
“我。”康纳·海因斯回答,“莫斯科把索科洛夫派来了。”
“谁?”
“一个老朋友,”海因斯把他拽起来,“现在我们该走了。这是个适宜谋杀的天气,最好不要待在户外。”
从斯特拉斯堡来的发报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