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热得要死。
黄杨头上戴一白帽儿,手里拿一汤勺儿,围一大白围裙,看着确实像一厨师。头也没扭,正站在那档口儿揽客
“要吃什麽?豌杂面?小面?”
一笑,那酒窝就凹下去。
来人是个姑娘,笑“我要个抄手。”这声音熟悉。一扭头,好家夥,是他妹。
还是给她下上,问“放暑假了?”
他妹坐桌边儿点头。
又问“工作找到没?什麽工作?你要好生,莫再给人骗了。”
黄雨纯不好意思“晓得了晓得了。不就是上次打字那个事嘛。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真的,後头第二天,他们不让我出门,只让我待里头,我就晓得不是好事了。不是为了怕打草惊蛇嘛,就假装不晓得,再找机会跑。”
黄杨给那抄手搅搅“嘿嘿。我就晓得,你最聪明。”
一会儿,抄手好了。他给人端出去,坐对面儿。他妹一边儿跟他说话儿,一边很快给那抄手吃得精光。
黄杨得意“怎麽样?我手艺好吧?”
他妹给他一顿夸,极大地涨了他的虚荣心。夸完,又说了会儿话,就回去了。
正到中午,店里也没啥人,天热得很,黄杨站这麽一会儿,浑身就都是汗。想着干脆关店休息算了,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
正哼着歌儿摘那白帽儿,门口一声儿响,估计又是谁要来吃面,赶紧一笑
“吃什麽?小面?豌杂……”
一回头,来人是邱无患。
黄杨站那门口儿,一时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些啥。半晌儿,才说“邱爷,吃面吗?”
邱无患坐下,没说话。
黄杨咽一口水,有点儿摸不准人啥意思。正准备干脆去下碗面,门口一暗,又进来俩人。
是杨负,赵加。
好家夥。这是组团儿来找他麻烦了。
黄杨又咽下一唾沫“哈哈,你们怎麽都来了。要吃啥……”这话儿说得,声儿越来越小。
杨负扯起一笑“你倒是挺自在啊?”
黄杨“也还好。”
又瞧瞧赵加“赵警官,我前几天儿瞧新闻了,那郝书记给判了死刑啊。啧啧,是不是年底就得吃枪子儿了?”
赵加还是冷冰冰的“现在都是注射。在北京执行。在这之前,应该还能见一面。”
黄杨狗腿“您这是调到北京了?哎哟,恭喜恭喜。”
一直没说话儿的邱无患突然说“黄杨,我们此行前来,是想请你回北京的。”
“不不,邱爷,这可使不得。”
他觉着头有点儿大,“我何德何能,还要您请。可是,我在北京,该了的事儿也都了了啊。这钱,王浩也还我了。这包,王成不是也赔了,我妈的卡,他当时就连包一块儿丢了,也找不回来了。就连我上回说要给人补公交车的票钱,走之前也补了。我也没欠着别人,别人也没欠着我。而且,我也没啥傍身的手艺不是,去了北京,也养不活自个儿……总不能还干小偷儿是吧……”
这一番话说完,几人全沉默了。
邱无患又说“黄杨,菜场口现在的动迁安置已经下来了。虽然跟以前不大一样,但老人都在。上次带你去的房子,是用你的身份证买的。而且,杨志良的面馆,现在正等着转让,我希望你能盘下来。”这口气,听着特真诚。
“……”
黄杨看看邱无患,又看看杨负,再看看赵加。又说
“可是吧……”
“什麽可是不可是的,”杨负给他打断,“你以为放着你过几个月舒坦日子,就是再也不找你了?那卡的事儿,你到现在,也没说清楚吧?”
他妈的,怎麽还是这卡的事儿。
黄杨吸一口气儿“行吧,我承认,那卡我看过。那视频我也看完了。但卡我真丢了。”
这话儿一下,却同时让三人一笑。
或了然,或无奈,或愤怒。
杨负一把给他提起来“我就知道!你这没一句话儿能信的。”
这一揪,给黄杨的白围裙抓得老高,勒得他难受。他扯扯“我这不是说了真话儿了吗?你们又都不信。再说,那姓郝的不是都要死了,这卡也没那麽重要了吧?”
“可你……”话儿没说完,赵加就劝“哥。”朝杨负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