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废弃的二层式仓库里,窸窸窣窣地传来一阵人声,陈一白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皮,被?绑在椅子上整整一日,酸痛难耐的身体?关节一下把他拉回了现?实中。
他低吟出声,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连人带椅挪到了二层的走道上。
面前是几道锈迹斑斑的铁栏杆,却因为年久失修而变得有些支离,看上去一撞就散,他倒吸一口冷气,还未来得及思量当下处境,肩膀上忽然落下一道温度。
容海道笑眯眯地一低眼?:“你?醒了。”
他身后是穿着一身黑衣的容露,容露抱着双臂倚在墙边,并?不看他,只是没什么情绪地提醒道:“到时间了。”
见他神?色迷茫,容海道好心补充:“到我们和?姓暮那小子约好的时间了,你?能不能活过今天,就看他的选择了。”
陈一白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半晌,他冷笑一声:“你?指望他会来和?你?换?”
还是用越笙来换他?
想他先前只是和?青年说了几句男人的不好,就被?直接断绝了来往,也不知道这群驱灵人在想什么,要?不是他比他们多认识青年几年,他倒真的以?为暮从云会来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阴寒,陈一白打了个?冷颤,没敢再抬头看去。
他听见刀灵懒洋洋地问:“喂,人类,还要?等?多久?”
尖锐的长甲在陈一白颈间比划了一下,恶鬼问得随意,容海道也答得随意,就好像他们根本就不认为异象局会真的把人送过来,只等?着时间一到,就把他脖子给抹了。
一片寂静中,窗边拿着望远镜的驻守忽然招了下手:“有人来了!”
不远处一辆接一辆地出现?了四五台轿车,容海道眯了下眼?,看向身后的容露。
容露点点头,熟练地在手机上插卡,然后拨通了对面的电话。
她的声音被?电流篡改成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只能有载着人的一辆接近,不然我们马上撕票。”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挂断了电话,动作利落地将手机卡抽出来掰断,渐行渐近的几辆车慢慢停在原处,又过了一会,其中一辆不起眼?的黑车离开车群,独自开向这栋孤零零的废弃工厂。
陈一白的心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
来的人是谁?会是暮从云吗?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个?陷阱吗,他又为什么会答应前来?
与他有同样疑问的还有其他驱灵人,有人在他身后小声道:“关长老,异象局这次没按常理出牌,可能有诈。”
关春山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我知道。”
在一众人或是戒备,或是警惕的视线里,黑色的轿车缓缓在仓库门口停下,却并?没有人从车上下来,又过了几分?钟,靠左的后车门才被?缓缓推开。
来人穿着一身最?为简单不过的异象局制服,修长的身形被?完美地包裹在漆黑的布料中,只是这么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仓库里所有的人都打起一百分?的精神?。
越笙偏过脸,隔着防窥的车窗轻点了下颔,便径直往里走来。
“真的是他?”
“异象局会这么简单就放人?”
“都注意点!掌好你?们的驱灵符!”
踩着满室的猜疑声,越笙面不改色地跨进了门扉,他神?色一如往常冰冷,细看却能瞧见眼?尾被?突兀带出的一抹红艳。
落在那双浓墨重彩的眉眼?之上,宛若天工降下的一笔稠色。
在这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因为他的外貌而轻视他。
十年前就是同样的一个?人,害他们失去了大半的精锐,不得不蛰伏至今。
满室静谧中,越笙向上抬起一双眉眼?,简单掠过目瞪口呆的陈一白,又落在他身后的关春山二人身上。
身边戒备的驱灵人似乎都落不进他眼?中,越笙命令般惜字如金道:“换人。”
“啧。”
陈一白听见他身后传来谁人不满的咂舌声,旋即放在他脖颈之上的利爪收了回去,恶鬼往楼下飘了些,目光玩味。
“你?身上——好像还带了些别的东西。”
比起上次见面时,恶鬼已然化出了五官,他伸手摸向越笙上衣的衣袋,在越笙冰冷的注视下,摸出几张折叠的符咒。
越笙面无表情,好似早就料到了有这一遭。
恶鬼端详他片刻,忽地咧嘴一笑。
五爪往虚空中一揽,金色的丝线便挣扎着浮现?。
夺目的流光很快在黑焰中被彻底融毁,沿着黑焰的尽头看去,火势一路冲向轿车,却在点上车身的前一刻,丝线被谁人突兀地从中间断了去。
越笙近乎完美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皱了下眉心,身后也传来车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
青年的视线死死盯着那道空气中燃烧的金线,他喊了一声“越笙!”,就要?抬腿往库房里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