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亲弟弟。”宸衷半点没打算隐瞒。
扶疏:“……”
更离谱了。
沉冥倒是听得入神,大概神君这平淡的一生没经历过什么狗血风浪,觉得新鲜。
“当时青梧只是襁褓婴儿,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宸衷接着道,“还望山主不要将这些告诉他。青梧小孩子心性,抱峰轩的日子简单快活,挺好的。”
扶疏盯了宸衷半晌,觉得他这时候还能如此清醒缜密,怎么看也不像是和青梧一母同胞。犹豫片刻,问:“你不想跟青梧相认吗?”
“不急。”宸衷和颜悦色,“坦白说,天君当初将青梧指给了你,我很感激。山主你一向正直善良,青梧有你为伴,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从前咱们没机会这样聊天,今日将实情相告,其实也是我的私心。希望今后能多让我去看看他,不要嫌我打扰才好。”
“那是自然。”扶疏被夸得莫名有些脸红,挠了挠头,“你若想见他,我干脆给你弄个客房,你在抱峰轩住下都行。”
沉冥眯起眼。
“倒也不必。”宸衷惯会察言观色,抬眼一瞄神君,委婉道,“我还是天上地下来回跑跑,这样比较长寿。”
沉冥满意挪开视线。
扶疏耸耸肩:“行,你开心就好。”
聊了半天,他们才发现身边已经安静许久,诸余和怀图不知打到哪里去了。扶疏担心起来,立刻撑剑起身:“人呢?”
沉冥道:“应当还在山中。”
几人一路寻到后山,周边都是荒郊野岭,半个活物没有。林中残余刀剑挥砍的痕迹,还很新鲜,带着浓浓杀意。
走着走着,忽闻不远处有谁在啜泣。
扶疏步子一顿,抬头看了眼天色,讶异道:“大白天也闹鬼?”
“这声音有些耳熟。”宸衷将掌心附在耳侧,仔细听了听,“山主大人,好像是你的好朋友。”
扶疏的好朋友少得可怜,只有一个。
循声走过去,果见一坨紫红色正窝在树下,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伤心的很。旁边还有个人,抚着背耐心在哄他,是棣华。
“怎么了?”扶疏疾步靠近,“好端端的哭什么,出什么事了?”
“是你们!”棣华有些惊喜,“我在玉京没找见你们,还担心呢。”
伶伦听见扶疏的声音,抬起稀里哗啦的脸,宛如见了至亲:“小扶扶!”说着就要扑过来。
沉冥眼疾手快,一把将他塞回棣华怀里,冷静问:“玉京情势如何?”
“基本胜券在握。”棣华努力按住伶伦,“多亏你们先解决了几个长老和阴侍,让阴府士气大蹶。剩下那些小鬼大概被冻坏了脑子,也不经打。眼下有朱明神君坐镇,估计已经带着众仙在扫尾了。”
他虽这么说,眼中却并无喜色。
扶疏觉出不对,追问:“还有呢?”
“方才玉京又垮了一部分,落在这附近。”棣华提起这个,仍有些焦头烂额,“朱明神君抽不开身,派我们二人下来处理,谁知仅剩的那名阴侍也追过来了。我们又要护着凡人,又要跟他打,幸好有度朔和姬尾两位山主帮忙,才险中取胜。”他捂住伶伦的耳朵,放低声音,“不过,也牺牲了一位同僚。”
宸衷倒抽一口凉气。
扶疏屏息,心跟着悬了起来。眼下棣华和伶伦安然无恙,那牺牲的难道是……他不敢往下想。
伶伦虽被捂着耳朵,却也听了个大概。众人沉寂的空当,他突然挣开棣华的手,哭哭啼啼嚎了一嗓子:“小扶扶,是老黄!”
“……谁?”这让扶疏出乎意料,“你说黄野人?”
“妈的!”伶伦哭得话音断断续续,“他,就想让我……欠他的……呜呜呜……还要把,把命……还给我……妈的……”
宸衷怕他背过气去,好心安抚:“乐神,你不如先把气理顺。不着急说话。”
“当时情况危急,阴侍突然偷袭师父。”棣华解释道,“我和两位山主正护着凡人,来不及撤身,谁料地里及时冒出个仙官,帮师父挡了招。可惜那一下正中心门,我们四人合力,还是没能救回来。那仙官暴躁得很,到最后还在嚷嚷,说什么……要把命还给师父?估计是说胡话。”
宸衷道:“仙之将死,头脑混沌也是常有之事。节哀。”
他们不懂,扶疏却听懂了。
说实话,扶疏素来不怎么喜欢黄野人,即便后者身世悲惨,扶疏也不能接受他把自己当作发泄对象。得知牺牲的是他,心中却隐隐有些难过。
“师父这么伤心,想必和那位老黄关系不错。”棣华自顾自找了个合理的思路,“两位山主很够义气,主动留下善后,叫我带师父到没人的地方缓缓。”
沉冥静静听完,问:“地行仙的尸身呢?”
“埋在原处了。”棣华答,“我们不知他家在哪里,没办法送他回故里。”
伶伦突然梗着脖子喊:“他没有家!”
“知道,知道。”棣华哄小孩似的轻轻拍他,又接过宸衷递来的帕子,耐心给他擦脸。
“这是老黄自己的选择。”扶疏捏了捏伶伦的肩,安慰道,“从他的立场想,能还上你的恩情,对他来说应当是开心的。”
伶伦撇嘴:“可我不开心。”
扶疏道:“那他说不定更开心了。”
“……”
伶伦想了想,小声嘀咕:“也是,毕竟那个死德性。”
大概扶疏的话打通了伶伦哪根筋,他深呼吸几口气后,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末了坐直身子,问:“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哦对,天君殿掉下来了。那天君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