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满娘其实也不想来,她对上这个小姑子都觉得憷得慌。可是家里的男人耳提面命,非要让她跑这一趟。即使是感受到主人的不喜,还是装作欢欢喜喜的样子喊:“阿妈,我来看看你,家里没啥能拿出手的,我娘家兄弟从河捞了些小杂鱼。”
这东西在这里还真不缺,谁家勤快往田渠水沟里放个竹编的簸箕,撒点饭粒子要多少有多少。可胡满娘能把东西拿给沈周氏,真就还是第一次。
别说沈照觉得古怪,就连沈周氏都很是受宠若惊。
之前因为沈高星想抢收卖点的事,沈照把人送去了学习班。沈周氏虽然想过搭救,可碍于女儿最后也没出那个钱,就是过年回家给孙子的红包多封了几张大团结。后面沈高星犹不死心,从沈家坳叫来了族老想压制沈家母女最后啥好处没捞到,还被村里人指指点点。
沈照只以为经了这许多事,沈高星这家子应该是长了教训不会随便出现在自己面前才是。哪知道,她低估了这些人的厚脸皮。
这过年才三个月呢,沈高星家里又过得滋润了,都上赶着来她这里刷存在感了。
眼见女儿垮了脸,沈周氏生怕两人闹起来让人看笑话,忙起身打圆场:“满娘,你怎么有时间进城来?”
胡满娘虽然知道小姑子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可当着外人的面都不遮掩实在是让她措手不及。但今天她来确实是有特别重要的事,自然不能和往日里那样胡乱嚷嚷。听到沈周氏招呼。连忙窜进屋里,眼睛滴溜溜到处乱看,看到桌上放着的电子表,嘴里哎哟:“咱家阿照是真有本事,这种东西都搞得到。”她转脸又看向沈周氏:“阿妈,咱家高星手腕上就缺这么块,你看……”
她不敢直接朝沈照开口,知道这个小姑子不把他家当回事。可沈周氏不一样,她只要想传承香火对继子一家就不能过份苛待。
果然沈周氏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女儿早就和她说得明明白白。沈周氏自己赚的想给谁她都没意见,但沈照的东西她这个当妈也最好别沾手。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这个从自己肚里出来的闺女的性子摸得明明白白,看着好说话实则骨子里硬得要命。特别是前两次继子做的事,兄妹之间早就打了死结。现在想要电子表?那是门都没有。
沈照盯着阿妈似笑非笑,只等着看沈周氏这胳膊肘到底往哪边拐。
沈周氏被女儿笑得头皮发麻,她不敢违逆女儿的意思又不想让继子那边觉得自己不公正只得和稀泥:“你妹妹这东西都是收了钱订出去的,高星想要等下次再托人带两块回来。”
胡满娘撇撇嘴到底没说出不行来,心里骂了几句老不死的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手里的电子表。
沈照倒不介意亲妈给继子继孙画大饼,反正这东西老太太真有本事送她也不拦着。她看到沈高星这家人就没好脸,干脆起身送周阿姨出门。
周阿姨眼见母女二人进屋,当妈的眼馋电子表,当儿子的进门就盯着桌上的奶粉恨不得立刻抱在怀里。
母子两个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全落在周阿姨眼里。她老公在机械厂做车间主任,平时最是厌烦婆家那群乡下亲戚。
人穷志更短,来家里走一趟恨不得把屋里的家伙什都搬回去才好。
看到胡满娘这个样子,瞬间就理解了沈照的不快,也是打心底嫌弃:“上门端碗小杂鱼就要换人家的电子表,这生意可真做得。”
胡满娘被嘲,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气得不行:“这是孩子的姑,另一个是亲奶奶,有什么东西都是我们沈家的,将来也都是我儿子的,有什么不能要的?”
沈周氏听到这话更是尴尬,阿照的东西别说是沈高星想染指就是她这个亲妈也发表不了意见。
沈照知道亲妈看重香火,也知道因为她生的是女儿所有人都下意识觉得她赚得再多也是给娘家侄子存的。好在她天天给沈周氏洗脑,才让她歇了拿沈照的家当接济继子的心思。可胡满娘这个脑子不清醒的,怎么又跳出来了?
她本不想太让亲妈下不来台,可话说到这份上还不驳斥回去保不齐这人以后还怎么蹬鼻子上脸呢。
哪知道周阿姨只以为今天的婚事有戏,上赶着给沈照当枪用:“瞧这话说的,人家现在没儿子不代表永远没儿子。人家一个嫁出去的闺女,你这个当兄嫂的还想占人家业不成?”
沈照倒没接周阿姨的茬,只笑:“我这家当都给缘缘留着呢。她要是看不上,捐给国家人家又不是不收。”
周阿姨闻言才明白沈照对那门亲事的态度,赶紧告辞。
本来还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这沈家有这么难缠的亲戚,真要结了亲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沈周氏那样子,不拿着女儿贴补儿子都算好了,更别想她帮衬了。
要是真成了,这搞不好还得把表亲家里搭进去。
这种娘家烦人的姑娘,她不肯嫁她们还不想要呢。
沈照看她慌不择路的样子,心里暗自窃喜。胡满娘这个恶客,倒还干了件好事。
不过这事一码归一码,沈高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两家都闹成这样了还让媳妇登门,只怕所求之事不小。
见沈照出门送客,胡满娘也自在不少。虽然丈夫的电子表没要到手,可儿子看上的奶粉沈周氏还是塞进了大孙子的怀里。
她这辈子当惯了厚道人,讲的就是家和万事兴。
虽然沈高星干的事是不对,可大人有错也不能怨到孩子身上。更何况继子受了教训,现在胡满娘上门求和自然不能不给好脸色。
“你带回去喝,这也是我给缘缘买的。等下出门我再去买罐给她喝就是了。”
胡满娘本还以为自己占着大便宜,可听沈周氏这话心里又极不痛快。小丫头片子一个还喝奶粉,这老不死的是分不清里和外吗?
沈周氏还在喋喋不休地哄自己的大孙子,全然没注意儿媳妇的脸色不好。
她这个当奶奶的,只想和这个好不容易过继来的金孙亲近,怎么舍得把人推出去。毕竟到了地下,她还得和祖宗们交待。真要是断了沈家的香火,只怕夜里那些祖宗都得爬起来找她拼命。
继子做的事是不对,但那些事过了也就过了。而且胡满娘也没干啥,沈子豪更是连学都没上的小娃娃。阿照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些事她应该能分得清。
说起这些是非,胡满娘连忙表冤屈。
“我家男人也是看妹妹辛苦,才想着要帮忙。哪里想到联防队那些人会那么狠,后面在学习班也是受了不少委屈。这家里人没听明白只当我们在这边受了苛待,这才有了过年那档子事。”
这话胡满娘说说,沈周氏也只是听听。她又不傻,自然能猜到沈高星的心里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怕阿照辛苦。但这种事没法仔细分辨,要是当初就拉上继子搞不好也不会有这种事。可这话她不会当着自己这个便宜儿媳说,毕竟女儿才是自己肚子蹦出来的。真要论起来,还是阿照和自己更亲些。
听到胡满娘给大家伙都找了台阶,沈周氏笑笑没戳破。
胡满娘只当是哄住了沈老太,心中得意。果然只要她手里握着大孙子,沈周氏也就是她手心里的孙行者。趁沈照没回屋,她又拉拉杂杂说起了闲话。话里话外却是打听起了茶厂。
“村里的茶厂听说是妹子建的,怎么那天的典礼没见你们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