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淡淡的糖味儿真的是炒栗子。
萧云朝看到栗子立刻破涕为笑,抬手就去拉顾明岚的袖子看,似是要瞧瞧这袖子里还有什么宝贝,顾明岚则涨红着脸向后躲,嘴上似是说着“男女授受不亲”。
说是不喜爱,但是给萧云朝带了炒栗子,说是没有情,但是却生怕萧云朝受到家法,说是授受不亲,但最终也没甩开。
那时正是午后,阳光和熙,前院朱檐下男子俊朗,女子娇艳,两人袖口纠缠间,眉目对视间似有春水溶溶,好一对神仙眷侣。
这样的一幕,被萧言暮在角落里瞧得分明。
她又怨又气,整个人冷的发颤,泪珠晃在眼眸里,又被她用手指摁住,硬生生的堵在眉眼间,不让这泪落下来。
她怨什么?什么都怨,怨顾明岚,怨萧云朝,怨这萧府,怨萧大人,怨萧大夫人,怨这京城!
她这一生,就未曾被人真的喜爱,期盼过,京中娟花多美秀,偏她来时不逢春!
她气什么?两分气萧云朝不要颜面痴缠她人未婚夫,八分气顾明岚分明对萧云朝心有所意,却死不承认,还要口口声声说迎娶她。
既然喜欢她人,为什么要迎娶她呢?
在这一刻,萧言暮似乎看见上一辈的事情在她面前重演了,她的母亲与她,萧云朝的母亲与萧云朝,似是都踩上了一种魔咒,要争抢一个男人,要生生世世的恨着彼此才行。
她仿佛已经预兆到了不久以后,他们成婚,顾明岚会因为没能和萧云朝长相守,而开始怨恨她,冷待她,将她活生生熬死之后,再虐待她的孩子,然后以亏待了萧云朝为由,对萧云朝百班补偿,踩在不被爱的那个人的身上折磨,以此来彰显自己对心上人的偏爱与愧疚。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
有那个欺负人的本事,为什么不敢出来反抗厌恶的婚约!
一纸婚书不敢违背,但是敢欺凌入了自己府门的女人,敢欺凌不能反抗的孩子!
说到底,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只敢挥刀向更弱者的废物!
这种男子,何其秽也!
怨恨与愤怒在她的体内纠缠生长,蔓延出一片片漆黑的藤蔓,将她的心境搅的稀巴烂,血液呼啸着冲向头顶,鼓的她太阳穴都在凶猛的跳动,有那么一刻,她体内的戾气翻涌而出,让她甚至想抽刀杀了这两人。
但是她不能,她一个都杀不了。
她的手指扶在檐柱上,想,她能做的好像只有退婚。
但是她不甘心。
如果她退婚了,顾明岚和萧云朝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他们俩就可以开开心心,毫无阻碍的活着。
凭什么呢?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欺负!
她恨,她怨,她想要撕烂这两个人的脸。
所以她不会退婚。
萧言暮的恨意如野草疯长,将她自己吞噬殆尽,原先那个还抱有一点温情的萧言暮已经被杀死了,站在这的,只剩下了无尽的恨。
她站在回廊下,想,她死都不会退婚的。
顾明岚都不急,她急什么?
顾明岚不是爱萧云朝,但是又不肯说,只能在暗处偷偷爱吗?那她就好好让顾明岚在暗处忍着,忍到溃烂生疮也别想说一个字!
她要搅和在顾明岚和萧云朝之间,她要让他们俩爱而不得,她要让这两人痛苦一辈子,比她还痛苦一百倍,等到顾明岚和萧云朝之间也被闹得稀巴烂,再也回忆不起原先美好的时候,她才会与顾明岚退婚。
不能只有她一个人面目全非。
要烂,就全都烂到一块儿去!谁都别想好!
——
廊檐后的姑娘抬手擦掉最后一滴泪,转而头也不回的走向了翠玉阁,走向了后宅这一处无声地战场。
上辈子的恩怨与这辈子的愤怒全都搅和在了一起,让她摒弃了最后一点亲情与柔软,只剩下了无尽的愤怒。
她豁出这条命,也要叫萧府、叫他们俩之间永无宁日。
——
午后未时,翠玉阁内。
青柳在翠玉阁厨房的小椅上坐着烤火,后背靠在墙上,无聊的晒着冬日暖阳,掰着手指头算二姑娘到底出去了多长时间。
二姑娘出门时,叫她熬伤寒药,等二姑娘回来用。
这翠玉阁内嬷嬷不少,但是贴身伺候的丫鬟只有青柳一个,青柳也不必干什么粗活,只要照看萧言暮就行,所以萧言暮不在,她便显得格外悠哉,晃着腿想,二姑娘今日去见了顾公子,大姑娘估计又要生气啦。
不知道这一回,二姑娘会不会又被推到湖水里面呢?
青柳脑子并不灵醒,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萧言暮正在提防她,做什么事都不带她,宁可独身一人,也不要她跟着。
她只再想,二姑娘从出门到现在,有半个多时辰了吧?
青柳一碗汤药刚熬完,便瞧见萧言暮从阁楼下回来了。
冬日寒凉,北风吹拂间,萧言暮的外披被风卷着飞起,裙尾在风中摇曳,一张静美的面容上酝着淡淡的柔软泠光,似是行在云间的明月,清冷出尘。
不管这萧府人如何看她,如何在心底里讥诮她,她似乎都不在意,只静静地悬在她自己的夜空上。
也不知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瞧着二姑娘竟好好的呢。
青柳匆匆端着药向外走,待行到院落间,正好撞见萧言暮回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