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太后传过信后,顾瑾总算是卸下了心事,人也跟着欢快了许多。
皇帝带她走遍了泉州,更是游船览尽了江南的风景,转眼间已在此处停留一月有余,这一日晚间,皇帝回府后原是想问一问顾瑾离开泉州后还想去何处,却没见到那小姑娘的身影。
晚膳已经摆好,这些日子总会等着他一道用膳,按说人已该在此处了。
皇帝叫来了守在府中的侍卫统领,问道:“姑娘现在何处?”
侍卫恭声道:“回五爷,晌午过后,泉州城的知州夫人曾来拜见,姑娘召见过后便回了院中,再不曾出来。”
皇帝蹙起了眉峰:“可是生了什么事端?”
侍卫如实回禀:“姑娘会客之时,身边只留了青玉姑娘伺候,属下不敢探听。”
“只那知州夫人离去之时,留下了两个婢女,姑娘的面色也似有不悦。”
皇帝眼皮一跳,显然是明白了什么事情,抬步便往顾瑾的院中而去。
而此时的顾瑾,倒不似他所想的那般躲在屋里暗自憋闷,皇帝甫一进院,就瞧见了那一边与婢女们笑闹,一边举着竿子粘蝉的小姑娘。
见她不似气闷,皇帝不由得松了口气,但转瞬又升腾起一股子不悦,大步上前抱起那没心没肺的丫头就进了屋。
顾瑾被人不甚温柔地扔在了外间的软榻上,乍然瞧着皇帝的冷脸不免有些奇怪,坐起了身子小心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惹恼了您?”
罪魁祸就在眼前,偏她浑然不觉,眨动的杏眼里满是无辜。
皇帝捏了捏眉心,坐到了她身侧,语声尽量平和:“今日怎么没去前厅用膳?”
顾瑾不明所以,如实答道:“早些时候多食了几块儿枣泥酥和栗子糕,没什么胃口,就没去。”
她又凑近了些,轻轻扯了扯皇帝的衣袖,恍然道:“您是没见着我才生的气?”
“是我的错,本来是要叫人去前厅知会一声的,不曾想打蝉忘记了时辰,反倒叫陛下白等了我一场。”
皇帝:“……”
皇帝紧紧盯着小姑娘的双眸,没错漏半分,终是确认了那里面确实没有旁的情绪,不免有些挫败。
他持重惯了,叫他因这情情爱爱的事情而冒失质问,也实在是做不出来,沉默了半晌后,只道:“朕原以为你是因着午后的事情生气。”
不想最后气闷的反倒是自己。
顾瑾一怔,杏眼圆睁,终于清楚了皇帝的脾气是由何而来。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又在皇帝那沉沉的注视下稍有收敛,弯唇问道:“陛下是以为我在拈酸吃醋么?或是……您是想瞧见我吃醋的模样?”
皇帝默不作声,只将眼前这暗自得意的人儿捉住,凶狠的在那樱红的唇上厮磨着,直到顾瑾吃痛,推了又推才终于松开。
他叹息了一声:“当真是个没心肝的小丫头。”
顾瑾伏在榻上喘息着,余光瞥向已经坐起身的帝王,虽只能瞧见半张侧颜,但这段时日的朝夕相处,已经足够叫她摸清皇帝的心情。
顾瑾软了语调,显出几分可怜:“陛下,我疼……”
皇帝转过头来,见她唇上因着自己的鲁莽而磕破了皮,渗出丝丝血迹,目光霎时温和了许多,将人揽入了怀中,取来帕子轻轻擦拭着。
“还疼么?”伤口不大,但皇帝仍是眉头紧蹙,暗怪自己的孟浪“朕去叫人送药来。”
顾瑾摇了摇头,抓住了皇帝的手,认真道:“其实……那冯夫人带着两个美婢来时,我心里是不好受的。”
皇帝眸光微动,所有的气闷瞬间便消散了。
女子的妒心,又何尝不是一种在乎?
以往对宫中的妃嫔,皇帝最忌讳她们的善妒,但换做顾瑾,他却很受用。
“朕不曾想要收用。”皇帝轻声哄慰道:“既是觉得不好受,明日就将那两人遣回去,不必顾忌那知州。”
“此人于任上大肆敛财,贪墨赋税,倒卖官盐,朕已着人暗查,他怕是有所察觉,为图自保,这才想了这么个送美婢的蠢法子,想要攀附朕这个‘京中贵人’。”
皇帝颇有耐心的解释着,顾瑾也不打断,只等他说完,才又道:“可是陛下,自回了院中细细思量后,我又不敢不好受了……”
皇帝的目光复又凝住。
顾瑾不畏惧是否会惹怒了皇帝,只坦然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只要您想,便可纳尽天下美色,没人会觉不对。”
“臣女若是入了后宫,也只会是那三千佳丽中的一个,后妃侍奉君王,更该娴雅温顺不是么?无论您是否收用那两个美婢,我又有什么立场不好受呢?”
顾瑾清楚的明白,哪怕皇帝许给她的是后位,在夫妻情分之上,也永远压着君臣之纲。
皇帝是君,自己是臣,尊卑既定,永远也越不过去。
她无权干涉皇帝的行事,更不能善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