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从这里跳下去不会死。
悬崖下是一条河,会带着小桑宁漂向远方。小桑宁会为人所救,拜入合欢宗,然後踏上那条既定的炮灰之路。
但那难道是什麽好事吗?
她并不这麽觉得。
身体不断下坠,山崖下的风呜呜咽咽。
桑宁的心跳得很快。
被水流吞噬淹没拍打的记忆清晰得恍如昨日,光这麽想着,就让她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小桑宁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手心冰凉,颤抖不止。
她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她,目光沉静,没有害怕,没有信任,没有丝毫情绪。
“你很害怕吗?”她问:“害怕为什麽还要跟着我跳下来呢?”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救我啊。”
她的声音被风啸声掩去大半,变得虚无缥缈。
桑宁愣了愣,思绪有些迟滞。
“我想阿爹阿娘和哥哥姐姐了。”
“我。。。。。。只想要有人能够陪着我。”
***
空气中爆发出雷鸣般的轰鸣,赤红色的虚影瞬间被拳风吞没,散作漫天光点。
几息後,光点又重新凝聚成了人形。
风吹动着云时宴的白衣,黑发飘扬。
虚影神情肃重:“剑尊为何不再给他们,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云时宴冷嗤一声:“我为什麽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又何曾给过别人机会?”
“剑尊魔心已起,日後难道甘愿成为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吗?况且,”虚影叹息了声:“这定不是你的父母家人想要看到的结果。”
云时宴垂下的眼皮忽地掀起,眸底暗色翻涌。
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云时宴却蓦地勾起了嘴角。
他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提他们做什麽?都死了一千年了,尸骨都成灰了吧。”
“倒是前辈,”他顿了下,又略带嘲讽地道:“前辈只为炼一把破剑,便不顾一切跳了炼剑炉,可这把剑却屠尽了你的师门好友和妻子,前辈。。。。。。又可曾後悔过?”
虚影微怔,少顷,却只是苦笑一声:“纵然後悔,我却也无力再改变什麽,但是剑尊,你还来得及。”
他忽地指了指云时宴的侧後方,“你看。”
云时宴不必回头,也感受到了在这一瞬间铺天盖涌出的浓厚剑意。
在他身後,蓦然出现了成千上百柄剑,它们斜插在地,一层又一层,将最中间的一柄足有二十尺高,剑身直直插入地面的巨剑牢牢围在中间。
剑鞘通体银白,像是结了一层寒冰,其上雕刻着繁复神秘的符文,散发着凛冽剑意。
“剑尊的九阙剑就在那里,”虚影说着,似乎是笑了下,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可是剑尊,那个小姑娘好像需要你。”
云时宴的视线随着虚影手指的方向看去。
空气中仿佛有什麽流动起来,凝眸之间,虚空中出现了桑宁抱着个女娃从悬崖上跌落的画面。
山崖下狂风呼啸,那纤瘦单薄的身影仿佛下一刻就要碎了一般。
云时宴没说话,晦暗不明的眼底却是冷得疹人。
“剑尊,要剑还是要人,你选——”一个吧。
虚影话都没说完,白色人影倏地便消失在了他眼前。
他眼眸眯起,似有笑意在嘴角蔓延开来。
许久,悠远苍茫的声音再度响起。
“如此,甚好。”
随着话音的消散,虚影也渐渐变淡,直至所有赤红色光点都湮灭于这一方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