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年纪,气色不好,愈发显得老态,皱巴巴的皮囊耷拉着,发间不见几丝黑。
瞧得出来,手下人没敢惜力。
这半月他过得不好,这老虔婆更甚。
程怀看他一眼,程敬脸上的笑收敛了些。
“未给母亲尽孝,是儿子不是。”程怀拱手行礼,又道:“母亲倒是也给儿子一个回答,阿芙腹中孩子,可是母亲所为?”
太夫人眼神淬了毒似的瞧了眼崔芙,又看了眼程敬,哑声嘶吼道:“那孽种!那孽种……你质问我,倒是不妨先问问,你的好媳妇与你这护着的弟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程敬迎上程怀看来的视线,脸上神色未变,目光散漫。
须臾,程怀收回视线,打破一室沉寂。
“阿芙与二郎,是嫂嫂与小叔子,清白无虞,母亲因自己疑心,便害了阿芙腹中孩子?”
“你糊涂!”太夫人怒喊一声,“我都让人查了,这孽障与崔氏不清不楚,被丫鬟撞见过许多次!就连你院子里的丫鬟都说,这孽障时常去,一待便是两刻,谁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伤风败俗之事!”
“你身子常年不好,崔氏进府多年,怎的就突然有孕了?我决不允许你的血脉被混淆!”
崔芙一张脸煞白,身子如秋叶般轻晃,她咽下喉间苦涩,刚要开口,手被握进了一个暖乎乎的掌心。
“母亲同为女子,该知名节对女子多重要,你这般说,可曾想过阿芙要如何活?”程怀语气失望的问。
“我……”
“我信她,母亲不信,我敬她,母亲不敬,母亲对我有生恩养恩,儿子自该孝敬,但您对阿芙无慈爱之心,无恩重情谊,阿芙自也不必再对您侍奉。”
“混账!”
“母亲骂的有些早了,”程怀扫过站在一旁的程敬,视线重新落回,道:“母亲戕害人命,未曾惊动官府,儿子如今是一家之主,便托大做个决断,家法三十杖,分五日行,念及母亲年岁已高,这一百五十杖,儿子替母亲受,阿芙之痛,儿子替不了她疼,受五十杖,母亲难偿阿芙丧子之痛,如今杖不在自身,也难免轻飘……”
他说着,扯唇笑了声,“不知这侯爵,母亲可在意?”
霎时,那双浑浊的眼,瞳孔骤然紧缩,似是猜到什么,嘴唇哆嗦着怒吼一声:“你敢!逆子!”
崔芙脑子嗡鸣一声,怔愣片刻,一滴泪倏然滑过面庞。
握着她的手松开,程怀接过小厮递来的香,上前一步跪在了祖宗灵位前,掷声道:“今不孝子程怀,立身不正,处事不明,愧对祖先英灵,不配袭爵位,自请废,即日起,程敬承家主位,袭侯爵,承家风家训,扬侯府之德。”
程敬侧身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捏得骨头都疼,心却是狠狠沉了底。
第28章新岁
程怀跪在祖宗牌位前,四十杖捱完,背后青紫肿起,咯血晕倒了过去。
崔芙急急跪在垫子上,感受着肩膀突如其来的沉重。
她手哆嗦的厉害,丝毫不敢碰他伤处。
太夫人疯魔的嘶吼哭喊过一阵,怔怔然的盯着晕倒的程怀,眼神空洞。
程敬深吸口气,两步过去,抓着后背血肉模糊的人扛到肩上,低声道:“让人请大夫。”
崔芙眼泪滴到手背上,垂着眼‘嗯’了声。
。
第二日,程怀入宫求见了官家,出来时,安远侯已易主。
每日四十杖,身上的伤不见好,身子愈发每况愈下,只凭药吊着命,而每日祠堂行家法时,太夫人都会被人请来,于旁边观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