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爸爸,妈妈好生气。为什麽要对我生气,我从来没生过妈妈的气,即使她不小心撕烂我的画,我也没有责怪她]
[好不公平,妈妈的房间是上锁的,我的房门有个洞。]
[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东西透过门上的洞在看我。今天我又拿纸巾把门洞堵上,被妈妈打了]
[我不喜欢妈妈了。我好想出门]
……
鹿瑶瑶往前翻看的动作越来越快。跨过某几页空白後,字迹忽然变得娟秀整洁。熟悉的字迹忽然闯入鹿瑶瑶,她感觉心脏被狠狠地捏了一下。
这本日记,在车祸之前就存在。
为什麽?
鹿瑶瑶往前翻看,越翻越愤怒。日记里全是对自已的抱怨和指责,没有一句好话。
为什麽?为什麽?
她生女儿养女儿,为什麽她不听话?为什麽说自已坏话?
「你这个不听话的家伙!」鹿瑶瑶摔了日记本,抓着鹿小林的头发,往厨房的方向拖拽。
鹿小林痛得惨叫起来,头皮要被撕裂了。
她从梦境中骤然惊醒,凭藉本能下意识地双手努力扒开桎梏头皮的手腕,在疼痛中抬眼,鹿小林惊恐地看到妈妈打开了灶台。
火苗簇簇地冒着热气,鹿小林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鹿小林不明白。自已在睡觉,怎麽一睁眼就惹怒了妈妈。第六感发出强烈的警告,即将要发生危险的事情。
她徒劳地拍打挣扎,「妈妈!妈妈!」
鹿瑶瑶抓着鹿小林的脑袋,往火苗上摁。
好生气。
好想杀人。
好想发泄,好想破坏掉一切。
鹿瑶瑶声嘶力竭:「我为了你倾家荡产,你为什麽这样对我!为什麽!」
「哇啊啊啊啊啊啊——」
鹿小林剧烈地惨叫起来。这声惨叫如同来自十八层地狱,火苗蹿入鹿小林的鼻腔,灼烧她的嘴巴喉咙,烧燎她的眼睛。她用尽全力挣扎,依旧没能唤醒癫狂的鹿瑶瑶。
她的妈妈已经神志失常。厨房里充斥着蛋白质烧焦的味道,神经质的咆哮,以及小女孩的惨叫。
鹿瑶瑶嘶吼怒骂,头痛无比。脑海里有什麽东西在狠狠地往脑袋深处钻,眼前的场景因为过於愤怒而扭曲,她看不清眼前发生了什麽,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想杀人,很想杀人。杀掉,毁掉,毁掉一切。
等等。杀谁?
鹿瑶瑶愣住了,手指松开。
她很恍惚,不知道自已在做什麽。刚刚有一瞬间,她失去了所有意识,愤怒夺取了大脑主权,操控着她的四肢。当她看到女儿灼烧的脸,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我在干什麽?
得以挣脱的鹿小林捂着脸尖叫,狠狠地朝妈妈腹部踹了一脚。那一击之重来自绝处逢生的恐惧,朝着生育她丶诞生她的最柔软处踹去。
她出脚毫不犹豫,就像当时跑下车时,猛力开门,毫不犹豫,挣扎着想爬起来,手在墙壁上留下一道巴掌印。
鹿瑶瑶眼前发黑,整个背狠狠地撞击在冰箱上。视线黯淡,她看见女儿手脚并用地朝屋外爬去。
鹿瑶瑶惊恐地大叫起来:「停下!不能出去!大师说了,要等三个月!」
鹿小林颤抖地手不断地拧防盗锁。
妈妈是个很多疑的女人,无时无刻怀疑全世界,门上有十几个锁头,她烧伤的手指在吃力地扒开反锁的门,一层又一层。
脚腕一痛。
鹿小林没有回头,喉咙里溢出的尖叫更加惊恐。不用回头也知道,抓住自已脚腕的是谁。她听到自已嗓子劈叉,惊恐得无法发出声音。其实喊到最後,喉咙里已经没办法出声了,鹿小林只想逃离。
跑啊,快跑啊,别让任何人追上来。
鹿小林终於解开所有的锁。门开了一条缝,她看到希望的曙光从门缝倾涌进来,腰间一重,身後的人已经抱住了鹿小林的腰。
鹿小林浑身一凉,绝望地朝着门缝嘶吼。「救命啊!救命啊!」
她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快跑,跑出去,你就得到了,你要去追寻你自已想要的自由。
不能跑!你忘记你生病的这段时间,是谁在照顾你吗!从小到大,谁对你最上心!
两道声音不断拉扯,鹿小林浑浑噩噩,跟着直觉走。她不知道自已是不是挣开了妈妈的桎梏,又或者是妈妈主动松手的,意识被来回拉扯,把鹿小林扯得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