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玲看着沈不予手上严丝合缝的手链,眼神也很复杂。
“生下你没两天沈岳就急着把你们母子俩接回去。临走前的那一天镇旁稷山上的滧泉寺下来一个住持,把这串手链交给了桡迟,说是要在她的孩子25岁时让他戴上,当时我也在场。”
“为什么一定要要在25岁之后,难不成又是算出我25岁以后命途不顺?”
秦曼玲摇摇头,语气里是少有的坚定:“小予,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传达神明的旨意。”
“我们这里的人虽然不信佛,但那位无尘住持是滧泉寺里的掌首,资历是极老的,绝不能和其他招摇撞骗的人混为一谈。”
“当时他给出这串手链的时候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是一个故人嘱托给他的,要交给在天寅年至阳月*卯时在滧水镇上出生,蝴蝶骨上有胎记的第一个男孩。”
“手链并不能带来气运,但是能保男孩魂身安康。”
提起这个住持,又是另一桩事了。
那老主持已是垂暮之年,相比其他同时间剃发出家入佛道的和尚来说已经是相当长寿。
他每年待在滧泉寺的时间并不长,常常到处游历讲经,听寺里的其他和尚说他似乎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已经坚持了好些年。
但在交给秦桡迟手链后,直到去年年中坐化圆寂,住持都再也没有踏出过滧泉寺。
不过这都是秦曼玲年初拿着手链亲自去滧泉寺听说的事情。
无尘住持圆寂后,滧泉寺的香火也不再像曾经那样那么旺盛了,大殿里冷清了许多。
寺里的和尚都爱听他讲经,主寺后殿里至今供奉着他的牌位。
沈不予再次看向那条奇特的手链,忽然发现手链似乎并不是新编成的。
链绳仔细看已经有些磨损,色泽也黯淡不少,只有串着的铃铛和圆珠看不出新旧。
“魂身。。。。。。安康?”
如果是身体健康还常见一点,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手链能保一个人魂身安康,为什么偏偏又是和“魂”有关?
他捻着铃壁缓缓转动铃身,繁复的浮雕花纹跟着走马灯一样转动。
绘法古老的金莲、太阳、仰着头的犬兽*织在一起,像一种神秘的图腾。
雕刻铃铛的人手艺高超,在这一方之地每一部分的线条都很精巧。
但是因为体积实在不大,沈不予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出那只仰着头的动物到底是什么。
“小予,我知道你不太信这些,但能多一物护在你身边也是好事,如果可以,还是尽量不要再摘下来了,这次你就听。。。。。。”
撞珠在铃腔里滚动,促使整个铃铛再次发出低沉的响声,然而这次伴随着铃声的还有一道若隐若无的男声。
——“我答应你,我会帮你找到他。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能再过度地损耗自己的力量轮回,如果你消失了,这座山就。。。。。。”
话到末尾,声音越发十分清晰,就像响在沈不予的耳边。
他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猛地抬起头往后看,但周围除了秦曼玲,根本没有其他人。
“怎么了,耳朵怎么了?”秦曼玲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没事。。。。。。”沈不予捏了捏眉心,“可能最近有点太累了。”
他试着回想刚刚听到的那句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说话的人音色怎么样,连话的内容也在一瞬间忘了一大半了。
难不成真的是他自己听错了?
秦曼玲看到沈不予脸上确实是带着疲惫的神色,心下忽然翻起一股酸涩的浪来。
“小予,这些年你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不要让自己活在地狱里,你还有更好的路可以选择。”
“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再是沈家人了,他们之后所做的事都和你,和桡迟已经没有关系,不要再让他们毁了你的人生。”
沈不予慢慢垂下捂着耳朵的手,他背过身,秦曼玲看不清他的神情。
纸花已经在滧水河里消失了个干净,但存在他记忆里灭顶的痛苦和身上一道道的伤疤永远不会消失。
“没关系,阿嬷,不用担心我,我会自己把握个度的,绝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沈不予笑着,语气却陡然阴冷下来:“但是我没有选择,我出生即是在地狱中,制造这个地狱的那些人也应该下来看看我二十几年来所看到的光景。”
作者有话说:
*至阳月: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