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受伤了。
离渊看见叶灼的血,在刺客的刀尖上。
他也看见叶灼的剑锋上滑落了他人的血珠。
离渊知道叶灼不怕。
因为他是叶灼,他不怕受伤,也不介意死。他更不介意送别人去死。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最后都消散在风中。
就像那名刺客的身体摔落在林间。
聆冥沉默着走到刺客身前。她俯下去,伸手在他鲜血涌流的衣襟里摩挲,最后,拿出一枚血浸的令牌。
那上面写着三个字:柳土獐。
她悲伤地看着他的眼睛,但柳土獐浑浊的目光里并没有映出她的任何倒影。
他还有一丝气息尚存,但这一点气息也在几下急促的呼吸后戛然而止。
聆冥用手轻轻合上了他的眼睛,将那令牌握在手中,起身,与离渊并肩站在树下,抬头看天空。
其实成败已分,从第一名刺客殒身起。
十九人的合围下,叶灼没有死,反而杀死了十九中的一个。
那么剩下的十八个还能如何?除非,他们能用自己的命,一个一个地耗死他。
那就是当他们这些人不在这里了!
有其一就有其二,第二具尸体从夜空中跌落,这次,死的是观火洞四位人仙之一。
叶灼身上的伤更重了。
可他的剑势也愈盛,那样冲霄而上横压日月的锋芒,几乎不可以直视。
人仙境界的刺客尸身沉闷地落在石台上,一片血泊,他的武器是一柄殷红近妖的剑。他死了,他的剑也随之黯淡,变成雾蒙蒙的灰红。
“他是四司中的南司主人,朱雀。他的剑叫‘铃星’。”聆冥忽然轻声说。
“铃星是天上凶星,但观火洞的‘火’,是隔岸观火的火。人间恩怨无穷,隔岸观火,才能保持内心的冷静。刺客要杀人,首先要有一颗无波的心。”她说,“所以,观火洞的刺客,不会涉入世间的恩怨。”
“因为刺客自己一旦卷入人间的争斗,他的生涯就已经断送。他的剑就会成为别人手中的刀,而他们自己所做的一切事,终会为他人做嫁衣。”
离渊:“不是说,拿人钱财,为人消灾?”
“可是观火洞早已不在了。传承已断,门人尽死,一夜间四司高手杳然无踪。拿人钱财,谁拿了,花去何处?”聆冥看着夜空中的刀光血影,声音已轻哑,“一百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让阿灼的剑,来问清吧。”
人仙陨落,有其一就有其二,有其二必有其三。
观战弟子,何曾见过如此鲜血淋漓的搏杀死斗。渡劫如纸,人仙如草,身死道销,再无转圜。
而这方天地,不知何时被北海汪洋般的沉静灵力环绕,那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将一切可能发生的喧嚣纷扰都阻隔在墙外。
循其源头,是那黑衣华服的来客,他抱剑倚在树下,遥遥静观这卷生死一线,人命飘零的画幕。
那是一双看过花开花落的眼睛。
待到血腥的气息弥漫在整片天地,刀剑相撞的声音反而变得空灵。
弯月之下,还在交手的只有两个轻盈起落的飘逸身影。
唯一还活着的黑衣刺客像是夜空中无处不在的幽灵,他的刀很快,但叶灼压得住他的节奏,像是对着不同的人换了打法,那红衣身影也变得幽魅如烟云。
正面相对,还能和叶灼相持如此之久的人并不多。
“他是谁?”离渊说。
“北司主人,玄武。”
“那你呢?”他如此问。
“北司,危月燕。”聆冥说。
离渊话音依然平静带笑,但手指已按在剑柄:“那接下来,是否该危月君图穷匕见,猝然出手袭击叶二宫主,完成观火令使命?”
“你在想什么?”聆冥莫名其妙地看了离渊一眼,“我是观火洞弃徒,早已被逐出门派了。”
离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