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教官眼里,此刻的蒋士颖像一只蜷缩身体的白猫,安静乖巧又让人胸口酥软。他这才舒展眉毛,笑了,说:“这都小意思,我去拿医药箱。”
江教官的右手还在淌血,只得用左手进行包扎操作。蒋士颖看江教官一副笨拙的模样,连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帮他处理伤口。
江教官这时才留意到,蒋士颖长睫毛下的那眼睛,灵动得让人胸口发酸。这男孩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细心丶温柔丶细致,沁人心脾。
江教官一时脑袋空白,在蒋士颖帮他处理好伤口後,他用不太方便活动的右手,摘下左手手腕上的手表,塞到蒋士颖手心里,说:“这个,送给你。”
蒋士颖看着手表,金属里还带着江教官手腕的温度,一时间心花怒放,想说谢谢却开不了口。他思索一番,把挂在脖颈上的佩玉,摘了下来,套在江教官的脖子上。
蒋士颖胸口的温度,丝丝渗入江教官的肌肉里丶脑海中,他长舒一口气——再这样下去,可能真要越雷池一步,所以说:“时候不早了,蒋……阿颖,你早点回去睡觉吧。”
“好……”蒋士颖眼眶发热,“江教官,你也早点休息。”
“我等下还要把这些军训总结送到长官那里呢。”江教官说。
蒋士颖这时才意识到,原来军训总结最终不是留在教官手里,而是他们的上级。蒋士颖慌慌张张地冲到书桌前,在一大叠形状各异的白纸中,找到自己的那张,塞到江教官手中,又拿起江教官书桌上的草稿纸和笔,潦潦草草地写上名字和几句套话,又把那张新的心得塞在同学们的总结里。
江教官展开蒋士颖的信,感叹道:“阿……阿颖,你的字真漂亮。”
蒋士颖意识到江教官已经开始看他写的话——这不是一般的军训心得,就是写给江教官的话,写得很长,足足写了三张信纸。他连忙走到江教官面前,把信纸屈起来,说:“教官,你等一下再看嘛……”
江教官听完,笑了,酥麻到骨髓里。
“教官,我明天一定好好表现!”蒋士颖带着泪微笑,转身就走,“晚安!”
“晚安……”蒋士颖大概走远後,江教官才如梦初醒,喃喃地接了话。
褚之劲拿到了今年的省工大军训标兵,全身上下又多了几分军人气息。他和蒋士颖的军训都结束得比叶九思早。褚之劲手上捧着奖状,配合着班里女同学的合照,然而笑容是僵硬的,眼神飘忽。
终于结束之後,褚之劲还没来得及换下军训的套装,到单车棚里啓动摩托车,绝尘而去,直奔逸仙大学——蒋士颖的宿舍楼下。
结束“阅兵”之後,教官们就乘大巴离开学校。蒋士颖穿了白得发亮的白衬衫,下身穿着深灰色休闲西装裤和白色帆布鞋——这一套装束才与江教官送给他手表相称:银灰色的金属表带,有些氧化,表盘玻璃有些许划痕,但整块手表却温文尔雅的。
他尽量地把着装弄得养眼一些,好让教官记住自己的模样——又比较贪心了,还冲进楼梯间里,走到一半,见到江教官一身体能服,提着行李箱走下来。
蒋士颖压抑着步伐,走了上去,说:“教官,我帮你提行李箱吧?”
已经不是教官和学生的关系,江教官完全放下了“教官”的架子,大男孩的嬉皮笑脸展露无疑:“我只剩下半层楼还没走,你才问我要不要帮忙,会不会有些虚僞呀?”
“笑死,你又不早跟我说。”蒋士颖说,“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还只能叫你‘教官’,会不会有些不公平呀?”
“我叫江逢,相逢的‘逢’。”
蒋士颖笑了——都不知是否苦笑,这名字简直印证了他们的故事——大江南北一场相逢,然後随着奔腾水流,又大江南北。
他本想问江逢,如何能联系到他……但一想到,军人的行踪本应是保密的,连照片也不能留下。
所以知道了名字,还哪敢得寸进尺?
江逢拍了一下蒋士颖的肩膀,说:“我要回部队了,在学校里也要照顾好自己,有缘再见。”
“再见。”蒋士颖也伸出手,学着江逢的样子拍了一下他。
蒋士颖站在楼梯口,看着大客车把江逢吞进腹中,再扬长而去,久久没有挪开脚步——正如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对着蒋士颖的宿舍楼下高喊:蒋——士——颖——
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这个还穿着军训服的男生准备表白。
蒋士颖发呆,直到眼睛难以对焦,才返回宿舍,刚走过拐角,就看见褚之劲挺拔的身子,迈开腿飞奔过来,一把搂住了蒋士颖。
蒋士颖压抑住哽咽的心情,用力吸气,一股男孩子的气息钻进鼻腔里——这才意识到,原来褚之劲对他而言,已并非独一无二的一个。
就算他的手还扎实地抵在褚之劲的腰上,却忍不住把褚之劲与江逢放在一起比较。
“我们去找找叶九思?”褚之劲说。
“先给她打个电话吧。”蒋士颖说,“省师大的军训好像会长一点的。”
他们和陈七月都默契地在这个时间段,先後给叶九思打电话,算下来拢共15通电话了,但听见的只是冰冷的机械女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後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