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庵位于城西,地方偏僻,但胜在环境清幽。
按理说庵堂乃出家之人的居所,不该设立在这闹市之中才是。
但水月庵有别于其他的庵堂。
它是前前朝的皇帝,专门为自己的爱妃修建的庵堂。
只因他宠爱妃子久不上朝,太后一怒之下绞碎了那妃子的头,要将人送去庵堂里做姑子。
皇帝舍不得妃子远行,便专门为她在京中修建了水月庵。
太后不愿母子离心,只得同意,可皇帝每隔几日就微服出宫,来庵堂与早已成为姑子的爱妃私会。
太后忍无可忍,拘着皇帝不许离宫,又将最严厉的嬷嬷派去庵堂,教导那妃子规矩。
嬷嬷不但规矩严苛,折磨人的花样也多得不能再多。
不出三月,妃子身亡,皇帝悲痛至极,与太后反目成仇。
百年前旧事已了,可水月庵却长久地留存下来,专门收留京中那些做了错事的世家贵女们,教导她们规矩。
庵堂里条件清苦,一旦进去就和受刑没什么区别。
傅安黎心头恨极,看着眼前庵堂的大门,就像在看一头大张着嘴的猛兽。
一踏进去,就算能出来,也会留下满身脏臭的涎水,像是烙进身体里的一个印记。
时刻提醒着外人,她曾犯下错事被家人送进过水月庵,她不是个好的。
庵堂门口早有人接应。
两个人高马大、膀大腰圆、满脸凶相的中年妇人守在台阶之上,若不是她二人都是一身灰色的僧袍,头上戴着尼姑帽,傅安黎还真看不出来她们是出家人。
她小腹被踹中的地方更疼了,一步一步挪得缓慢,比那地上的蚂蚁还要慢上三分。
走一步,她就要回头望三望。
神情焦急,心好似悬在了悬崖边。
她不想进水月庵!
可长巷的尽头只有树影婆娑,半盏星光也无,就连风也渐渐大了起来,好像在嘲笑她似的。
“傅小姐,奴婢还要回去交差呢。”
身边的宫女忽然开口说话了,傅安黎心中暗恨,面上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姐姐,我肚子疼,有些走不动了。”
她下午时还被人踹倒在地,吐了口血出来,虽然那御医令检查过,说没有大碍,可傅安黎就是觉得自己现在难受得不行。
自从六岁时被荣国公夫妇收养后,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七年快八年的时光,她在国公府里养尊处优,爹娘和两位兄长都将她捧在心尖儿上宠,一根头丝儿都舍不得动她。
可今天,她却被人踹翻在地,生生呕了口血出来!
宫女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傅小姐,您的身子御医令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大碍,您还是快些进去吧,师太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傅安黎唇角下落,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暴戾。
可很快,她就深吸一口气,重新转过头去,朝着水月庵行进。
“傅小姐,奴婢就送您到这儿了。”
宫女立在台阶之下,朝她微微俯了俯身子:“您保重。”
然后转身,上马车,离开。
傅安黎看着马车逐渐远去的背影,眸光变得阴狠冰冷。
“请。”
说话的是守在门边的师太,冷冰冰一个字,却叫傅安黎心肝一颤。
站在门口往里望,只见烛光微弱,几乎要被彻底吞没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