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况且周衍人都站在学校门口了,他总不能让人在寒风凛冽中等着。
李拾言赶紧收拾一番跑出去,铲雪机还没来得及工作,学校路上铺满新雪,两步一滑,三步一倒,李拾言跑到学校门口,围巾裹着,满脸热气。
他扯开围巾,才扯一半,被周衍一把手按住。
周衍给他重新围上,又将他羽绒服後面的帽子戴到他脑袋上,语气平常道:“有风。”
李拾言呼吸一窒,下半张脸被围巾围着,上半张脸被帽子挡着,只有那双好看的眼睛向外传递情绪。
放在以前,周衍给李拾言戴围巾和帽子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而现在,李拾言下意识想到那晚的梦。
周衍手心的温度丶嘴唇的柔软丶身体的燥热……
李拾言忽然起一身鸡皮疙瘩,被周衍碰到的皮肤像沾上辣椒水,又麻又烫,他往後退一步,被围巾过滤的声音显得沉重:“你再把我围这麽紧,我都要被闷死了。”
周衍没有看出李拾言层层包裹下的不对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环,在周衍习惯性地拉过他的手腕给他戴好之前,李拾言赶紧接手:“一个手环而已,我能戴好。”
迟钝如周衍终于察觉出李拾言的别扭,他看一眼低头戴手表的人,而後视线落在怎麽扣都扣不好的表带上。
“放松。”周衍握住他的手腕,“使用教程我刚才发给你了,有什麽不懂的过来问我。”
“哦,好。”李拾言觉得脑子有些转不动,思绪迟钝得很,半晌小声补了一句,“我真能自己戴好。”
两人去附近的一家拉面馆吃饭,边聊边吃,李拾言才知道这个手环是周衍参展的主办方送的,杨煦他们都有,可以测身体的健康指数,还能定位丶打电话。
吃完饭从拉面馆出来,李拾言全身都热了,刚想拉开衣服拉链,瞥一眼周衍,又放弃了。
周衍:“你什麽时候放假?”
“二十号,还有一个星期。”李拾言说完又想到什麽,继续道:“前几天季承希说他已经回家在准备过年了,问我你回不回汝城,要是回去的话,咱们四个好好聚一次。”
李拾言顿了顿,擡手摸摸鼻尖:“他和方澈说,七年不见,都想你了,你要是没什麽事,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要是平时让李拾言说些肉麻的话,他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但真到走心的时候,他反倒不好意思说出口。
李拾言勉强拿出平时的姿态:“我也想和你一起过年,你就当满足我的心愿了。”
最後周衍是怎麽点头同意的,李拾言又是怎麽说服周衍和他做一趟车回去的,他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只知道自己最後把“想你了”这三个字挂在嘴边反复说。
说到自己免疫,说到周衍神色松动,他知道自己算是成功了。
李拾言那天回去之後,为自己白天扭扭捏捏的行为深恶痛绝地反思了一个晚上。
他甚至拿出纸笔,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列出来,最後实在想不通,把这几天焦虑的源头揪出来。
郑彧刚准备上床睡觉,被李拾言一下拽到椅子上坐下。
李拾言的头发乱蓬蓬的,眼神却很认真地盯着郑彧。
郑彧有点发怵,虽然现在社会进步了,思想开放了,但还是会有些人以理解但不接受的态度对待同性恋,他挺怕李拾言接受不了,李拾言拿他当真朋友,他又何尝不是。
郑彧:“怎……怎麽了?”
李拾言表情严肃:“你看了片儿之後会做梦吗?”
郑彧摇摇头:“我没做过。”
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魏允南在一起,又怎麽可能做梦,而且那个片子还是他做准备才找的。
李拾言:“我有一个朋友。”
郑彧露出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李拾言义正言辞:“是真朋友。”
郑彧点点头:“你说。”
“他是个直男,谈过女朋友的那种,前几天突然梦到自己和好兄弟做了,这正常吗?”
“……”郑彧观察着李拾言的微表情,打算顺着他的话说,“这不正常……吧?”
“你觉得怎样才算正常?”
郑彧想了想:“就算做梦,也应该是梦到自己喜欢的人才对,为什麽会梦到自己的好兄弟?”
李拾言像是找到了知音:“我也纳闷啊。”
“有没有可能,他是双,只是以前不知道自己喜欢,刚好被这个片儿刺激到了,晚上潜意识跑出来了,才反映到梦里。”
李拾言思虑很深:“怎麽确定自己是喜欢,而不是偶然呢?”
“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郑彧说,“你把他和你其朋友对比,你琢磨琢磨,到底是不是一样的感情。”
“不是我,”李拾言纠正,“是我朋友,我朋友。”
“好好好,知道了,我不会向别人说的。”
最後,李拾言躺回床上,决定按照郑彧说的来,毕竟人家有经验,他这个人优点有很多,善于听取前人劝导算一个。
另一个优点,则是确定计划就想方设法去执行,一颗悬在房梁上的心落到地平线,有了踏实感。
于是,失眠两天的李拾言终于在第三个晚上迎来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