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拾言说:“今天你生日,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周衍立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对面的单薄人影。
李拾言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指搭在弦上,月光清冷,为他的轮廓勾勒出一层暗色光晕,随着他动作加快,额前碎发也轻轻摇晃。
真挚的音符在空气中缓慢流淌,周衍只听了不到一分钟,便知道这首歌的名字。
李拾言弹得比正常速度要慢,唱歌的速度也慢下来,仿佛在向他诉说一个隐晦的故事。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我会是在哪里
如果我们从不曾相识,不存在这首歌曲”
李拾言唱得轻柔丶沉重,像一片无足轻重的雪花,落在肩膀,周衍闭上眼睛,想到他和李拾言相遇的那天——
李拾言从他肩膀上拿过背包,明明那麽青涩,却小大人一样对他说:“你就放心住我家房子吧,我不骗你,给你便宜一百怎麽样?”
周衍用装着一潭死水的眼睛,小心地盯着自来熟的李拾言,却被李拾言热情的笑打败,最终只犹豫着回了一句:“谢谢。”
李拾言把房间的钥匙递给他,叮嘱他热水器怎麽用丶去哪里买东西方便丶坐哪辆公交车能去牧州最大的商场。
周衍很少接受陌生人的好意,从小到大,每一个蓄意靠近他的人,都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有的是想讨好他,有的是厌恶他,讨好的人看重他背後的家庭,厌恶的人瞧不起他背後的家庭。
那晚李拾言拿着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敲开他的门。
“我看你来这里什麽都没带,”李拾言把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这些都我家多馀的,你先用着吧,牙刷牙膏丶毛巾丶拖鞋什麽的,都给你了,这大晚上的也不好买。”
李拾言举着一个大熊猫柄的牙刷:“这个可是我抽奖抽的,厉害吧。”
周衍看他把东西收拾好,这次一句谢谢也没有了,直勾勾地盯着李拾言,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说吧,你有什麽目的。”
李拾言听完捂着肚子笑:“你以为这是电视剧吗,还有人要暗杀你啊?”
“那你为什麽对我好?”
李拾言眼角笑出泪,他擡手抹了一把,才说:“你知道吗,就今天,阿特拉斯彗星从汝城上方经过了,六万年才能看见一次。”
周衍不明所以:“和我有什麽关系?”
李拾言立即回答他:“说明你和我有缘分啊,这麽稀有的时刻能让咱们两个碰到,这就是命中注定。”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耳边的吉他声深情感慨,李拾言的嗓音醇厚低沉,犹如古老的留声机,带着岁月沉淀的力量。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
你出现在我生命
每一分,每一秒,每个表情
故事都充满惊奇”
唱到最後,李拾言的声音却抖了丶哑了,不仅一个字都唱不出来,连拨动琴弦的手指也停了。
一滴泛着晶莹光泽的泪,掉在弦上,砸得音符颤动,月色昏暗。
周衍意识到李拾言情绪变化,快步走向前,手掌距离他的肩膀不到一指。
李拾言突然弯了腰,双手捂着眼睛,泪水从他指缝泄出,泣不成声。
“……周衍。”
李拾言再也忍不住了,他不停叫着周衍的名字,泉眼一般,流出的泪汩汩不断。
周衍取下他身上的吉他,将人抱入怀里,手臂收紧,像要把人融进血液。
李拾言的头埋在他的颈窝,泪水染湿周衍的衬衫,一大片一大片,周衍的心脏被刺了一下,他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冬日的雪被上泼了一盆热水,要不然怎麽又冷又热。
“周衍,如果我们没有再遇见彼此,你是不是打算去死啊?”
周衍身体猛得一震,背部也因为绷紧而显得僵硬。
李拾言的手指抓紧他肩膀上的衣服,抓出明显的痕迹也不愿意松开。
良久,周衍松了一口气,说:“你都知道了。”
李拾言偏头,亮出牙齿,毫不留情地咬上周衍的侧颈,周衍没有防备,低低地喘了一下。
李拾言下狠手,咬得又紧又重,口腔内出现明显的血腥味,李拾言还是没有松口。
周衍扬起一抹淡笑,宽厚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李拾言的後背,他擡了擡下巴,让怀里的人咬得更方便些。
直到亮白的牙齿染上鲜红血迹,舌头都沾上铁锈味,李拾言才松开,然後用舌头舔掉牙印上冒出来的血污。
李拾言像一只被猎人驱逐的猎物,颓败地舔着伤口,企图再次获得猎人的关注。
周衍抚摸着李拾言冰凉的後颈,等到他情绪稍微稳定下来,才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