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面带微笑,果然周巨的神色也突然变得深邃悠长,他意有所指,此刻小声低语:
“秦卿,大王的爱重与威胁,可也只在反复之间啊。”
“若有更亲密的机会,你当牢牢把握住才是。”
否则的话,下次若在大王盛怒之下,秦卿身无半点依靠,连一二个相熟的三公九卿都没有,纵有天大功劳……
便连人求情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大王杀便杀了,事后后悔又能怎样?
秦时并未曾察觉出什么危险,只当是周巨提醒她,君心莫测。
于是也郑重点头:“我记下了。”
周巨面上于是又化出更明确的欢喜。
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有些话过于刻意反而不美,便似这样天然热诚,已然足够令大王喜悦了。
后宫诸夫人中若有人能这样畅怀胸臆,何愁如今子嗣稀少?可惜她们都是畏惧大于爱慕,以至于如今……
他微微躬身,侧身回让:“秦卿,请。”
秦时半点不知周巨所思所想,此刻只仍旧细致体贴:
“听闻周府令向来是等大王用饭后方得休憩,因而我也嘱咐了兰池宫人,同样预备了菜饭在偏殿。”
“府令有何要求,尽管吩咐他们便是。”
周巨意味深长:“犹记当初,后宫诸夫人也曾这样备下饭食供巨享用,不过大王心中有只有国事,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话中有多重意思,秦时若用心揣摩,自然也是能想通。
但,她完全没想到此处。
因而笑道:“大王身为一国之君,心中自然也要多藏国事才好。我命人给周府令提供饭食,只觉得美食能令人心情愉悦。府令随王伴驾,此等享受也是应得,不需再帮我做什么。”
周巨含笑点头,默默将她的话音与语态记下。
秦时心道:看来之前白紧张了,今天章台宫的情绪竟然不错。
不愧是大王,见识到自己的孩子都难以承固江山,却还能依旧稳得住,依旧开怀……
包容心和自洽能力可真强啊!
她想起自己要奏请的事,此刻也信心满满。
而章台宫高阶之上的姬衡置笔抬头,看到的就是秦时满面欢喜的模样。
再扫一眼头上身上:略朴素。
她的情绪颇能感染人,饶是姬衡心头已万分警惕过,此刻也仍是不由自主的揉了揉额心。
而后问道:“寡人听闻你有要事奏报?”
秦时想起六小时的车程就不禁想戴上痛苦面具,但来都来了,她于是点头:
“大王,我想去铁官工坊看看。”
周巨心头不禁一跳——铁官工坊可是他们大秦铸造利器的地方!
姬衡却扬起眉头:“允。”
再看秦时已经欢喜印象,丝毫没有发觉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信任。
周巨又不由垂下眉头,心想自己那番打算,恐怕还真是大有可为。
对于姬衡而言,允她前去铁官工坊,不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毕竟秦卿身有大才,哪怕饮食他视为小道,可她进宫厨一次,便就琢磨了几样物品,更有在西域也能卖出天价的诸柘糖。
去少府,虽未见甚了不得的成果,但桌椅也已足够舒服,又听说已经是试造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