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唤人找来博野,思来想去,还是带上了老疯子,乔装改扮一路马不停蹄赶到驻守平野的土拔家族。有着红膛脸色,浓眉大眼的赤朱见谢问柳一身关外猎人的打扮,也有点吃惊,等他们进了内屋,博野将门窗都关上,谢问柳才脱下头上的氊帽。
“问柳兄弟,你如此急匆匆地前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赤朱是土拔家的二子,虽然远不及已故的长子这般骁勇善战,但对朝政的敏感也远非一般人可及。
谢问柳想了想,才道:“兄弟此次前来,是来让你做一个选择题。”他盯着赤朱那双困惑的眼睛道:“此事关于你们土拔家族的荣耀,甚至生死,你要仔细选择。”
“什么事?”赤朱大吃一惊。
“你知道君上开的国宴所为何来。。。。。。”
赤朱一阵犹豫,才道:“我也是听父亲说,朝廷有传言,君上有心收回各地领主的兵权。”
“那你们是应还是不应呢?”谢问柳走到他的桌前,拿了一支毛笔在手里敲着。
赤朱犹豫了半晌才道:“家父是有犹疑的,我虽然知道南国也是朝廷统一指挥兵马,但北国人马上生涯,要他们将兵权交出去,等于要他们将命交出去。。。。。。”他叹息了一声,连忙道:“所以我才要跟着家父去都城,也好劝劝他,与君上好好妥商,免得到时顶撞了君上。”
“我可以告诉你兄弟,这件事绝对没有妥商的余地,君上收回领主的兵权主意已定,势在必行。最好大家都能喝杯酒把兵权交了,否则。。。。。。”谢问柳将手中的毛笔用力一折,断成两截。
赤朱脸色一白,谢问柳又道:“君上已经调动朝廷所有的军队,看来如果大家不愿自己交兵权,君上就只好自己动手拿了。”他转过头,伸出两根手指,道:“如果众位领主与君上开战,当然会有两种结果,输了,那也就不用谈了。就算是赢了,这么多领主中谁做君,谁做臣哪,到时必定还要再大大的打一仗。等到大家都血流成河之后,南边的德庆皇帝听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正好过来坐收渔利。。。。。。”他转过身来,叹了口气道:“最后就是这个一拍两散的下场。”
赤朱脚一软,跌坐在椅子当中,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我就算说得动家父,可也左右不了其他的领主。”
“所以我现在要让你做一个选择,你肯不肯替我摆一桌酒席,君上在都城里摆大国宴,我想在这里摆一桌小国宴。”
赤朱一愣,但随即脸色一变,道:“问柳兄弟你是想挟持小领主们!”
“哎,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觉得年轻人总是脑子活一点,同他们讲道理也讲得进去一点,再说了,君上摆下国宴,总要有人去赴会,你说对不对?”
赤朱脸色变了又变,在房内走来走去,谢问柳道:“我也知道这件事关系到你们土拔整个家族的命运,成了,自然土拔家族以后就是众领主之首,失败了,土拔家族就成了其他领主共同的仇人。。。。。。只是实在是时间紧迫,我要是你,就不会想这么多,这些领主们当中还有人比呼儿金家族更强的吗?”
博野适时地插嘴道:“我听说大公子去后,南边的科隆多家族不停地骚扰你们的领土,抢走了不少财物。”
赤朱叹息了一声,谢问柳走过去拍着他的肩,道:“我一兵一卒未带,而且我到你这里来,君上并不知道。。。。。。”他看着赤朱惊讶莫名的眼神,笑道:“就算你不答应,也没什么,只不过我认为大丈夫活在世上,当搏取一番功名,做一点轰轰烈烈的事,才不枉来世一遭,只要你点一下头,兄弟就与你祸福与共。”
赤朱心头一热,一把抓住谢问柳的手,道:“好,兄弟与你放手一搏!”他这句话一出口,谢问柳只觉得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那柄贴身的匕首都捂热了,如果赤朱坚拒与他们合作,那就万万留他不得了。不合作就立即除去,这是他与博野争论许久之后才定下的。能够不用杀朋友,这滋味真好。
虽然计策是定下来了,可是以什么藉口把这些小领主们骗来呢?谢问柳想了一会儿,拍着脑袋笑道:“这三国里头有一个回目叫吴国太佛寺看新郎,刘皇叔洞房续佳偶,是说东吴之主孙权想要除掉蜀国之主刘备,于是以自己的妹妹招亲为由将刘备骗到了东吴,可是谁知道却被孙权的老娘先看到了刘备,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所以孙权不但没能杀掉刘备,还赔上了自己亲妹妹给刘备当了老婆。”
博野的眼睛一亮,道:“你是说。。。。。。”
谢问柳哈哈笑道:“想把另一国有权有势的人骗来,招亲这一计是一定要用的,而且我们没有吴国太这个多事的丈母娘,必然可以手到擒来。”
事关自己的妹妹清誉,赤朱还有一些犹豫,谢问柳拍着他,笑道:“你放心吧,葛尔朗家早有意思向你土拔族提亲,坏不了你妹妹的好事。”
赤朱大喜,哪里还有迟疑,立刻以土拔小姐招亲这个名义给所有的领主继承人发去邀请涵。赤朱的妹妹是全北国出名的美女,在那些领主继承人中不乏倾慕者,就算有一些人不感兴趣,不过土拔家也曾是拥有相当实力的领主之一,两大领主的结合,通常是权力的结合,这些人自然也会急着来看个热闹。
赤朱还让人放出消息,先到者可以先比试,然后获胜者再比,直到决出一位获胜者。那些人自然急匆匆地赶来,先到先比,自然也比后来的人多恢复一些元气,在后面几轮比试中得胜率也高。不出三日,从各领地赶来的领主的继承人们都挤进了平野。
土拔家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不但把这些继承人都接进府里,还伺候周到,但却并没有安排什么比试,让人琢磨不透。
一日,他们被请到土拔家的议事大厅,众人均窃窃私语不知道是否土拔家要宣布比赛规则了。但是却听到一阵跑步声,只见门,廊,厅,窗口都被士兵把守,众人一阵哗然间,谢问柳笑眯眯地拨开士兵带着赤朱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诸位,是我想请大家吃饭,怕诸位不赏我的脸,所以只好让赤朱跟诸位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谢问柳好像没看到这些人脸上有困惑,有恍然大悟,又或者脸色铁青。
身后有仆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前来,谢问柳举起上面的酒杯,笑着说道:“我请诸位来,是想给诸位一个为国效力。。。。。。也是趋吉避祸的机会。”
一些仆人拿着笔墨穿梭于席间,将它们分放到每个人的面前。谢问柳笑道:“这听起来骇人,其实也简单,举手之劳,我只要各位写一封书信,就说。。。。。。”他深吸了一口,微笑道:“跟着我谢问柳去参加君上的国宴了,相信与父亲很快就能在国宴上再见。”
“你什么意思?”科隆多家的查察儿首先一拍桌子而起,科隆多家族与土拔家族比邻,常要起点小摩擦,过去土拔家的大公子善战,查察儿屡战屡败,吃了很多亏。如今土拔家的大公子不幸丧命,形势就倒了过来。他忌惮土拔家通过姻亲结下什么有势力的领主,又自信土拔家不敢公开拿自己怎么样,才特地跑来查探形势。他指着谢问柳身后的赤朱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要胁北国所有的小领主。。。。。。”
众人还没来得及跟着起哄,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谢问柳手起掌落,给了查察儿一个大耳光,他冷笑道:“小领主,如果你们不合作,只怕也当不久了,我这一巴掌不是替君上打的,是替你们科隆多家族祖宗打的。”
赤朱走上前道:“各位,现在君上要收回兵权,是交与不交都要收,你们自问有几个有胆谋逆,想要谋逆的,再问问你们有多少份量,你们谁比呼儿金强?即便谋逆成功了,那谁来当君,谁来当臣,你们问问你们服你们当中的谁。这几场血仗打下来,是不是要等着虎视眈眈的南国来坐收我们自相残杀的渔利?”
“放屁!你这个卖豆腐的小子懂什么?”查察儿捂着脸气急败坏道:“我们北国人都是马上生涯,这点基业是我们的祖辈辛苦马上得来的,兵也都是我们自己带自己养,朝廷说一句收就轻描淡写的收了?”
“说得好!”谢问柳冷笑道:“即然你们的基业是祖辈马上得来,那你们又怎么不能在马上创下一番自己的事业呢?我们北国人难道只有祖辈才是英雄,到了你们这一辈就都是一些死抱着祖上留下来的东西不放的人?你,史都,擅长土木机关,布置的线防,连呼儿金家的贵都都无法攻克,要绕道而行。你,哈赤儿,我看你的养马术无人能及,营中被困数十天,人都疲惫不堪,战马还能保持很好的状态,能在史都与济儿朗的夹击下全身而退。。。。。。”
哈赤儿那次其实逃得非常狼狈,没想到坐在一边观战的谢问柳非但没有小瞧他,还发现了他的长处,忍不住心头一热。谢问柳口不停,一连点了十多位的名,把他们的长处说了一个遍,他道:“你们都有一技之长,都是好汉,为什么不能自己闯一番天下。君上说了,他并不反对贵族从军,只不过从此之后,他要唯才是用。他用不用你,你要先问自己有没有才。只要你们有才,你们一样可以做封疆大吏,如果没有才。。。。。。”谢问柳轻哼一声,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查察儿道:“都用来掠夺其他领地的财物?或者整天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争斗不休?那种人在我看,连我一个卖豆腐的小子都不如。”
赤朱见众人有一些动摇,又道:“我们的领地并不变,只是从此不再私养军队,既然我们有国家的保护,又何需自拥军队?而且我们与南国交战屡屡吃亏,也是因为从各领地调兵不速。此消彼长,长此下去,我们难逃被南国并吞的命运。如果军队朝廷统一调度,情况就不一样了,说不定我们能拿下南国,到时各位封王封候,又只是当个小小的领主?”
谢问柳听了这番话,心道好家伙,胃口不小,但愿以后南国的那位君主不会吓着你,我们君上还是他的手下败将呢。但是他脸上却是堆满笑容,大力拍着赤朱,以示激赏。赤朱原本的红膛脸也因为激动而变成了赤红色。
查察儿见众人被说动,有人已经低头取笔,他腾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对着众人喘气道:“你不用在这里煽动人心,哼,并吞南国,亦裕还是被别人撵到北国来的呢?再说你一个卖豆腐讲的话有什么用,我们信了你,亦裕如果先收我们兵权,再收我们领土,那又怎么办?”
赤朱见他这番话一说,众人又动摇了起来,提起的笔又放了下去,不由心中大急。只见谢问柳从怀中取出一面黄色的旗帜,是亦裕的战旗,上面龙飞凤舞绣着东君,谢问柳展开这面旗帜笑道:“以后我们就要拥着这面战旗大杀四方,拓宽领土,建立不世功勋。。。。。。”他看了一眼众人,道:“我们建功立业就从今天开始!”他手一指查察儿,道:“此人阻扰我们的大业,煽动军心,对君上不敬。。。。。。砍了,祭旗!”
他祭旗两字一出,老疯子手起刀落,查察儿一颗人头就飞了出去,落在席间,博野立刻拿来盆,老疯子大大咧咧将仍然站着不倒的查察儿翻了过来,让他的血尽数流进盆里。不但众人倒抽一口冷气,为之色变,连谢问柳也是止不住的手抖,虽然早就与博野说过可能要杀一个人才能震住众人,但没想到场面是如此的骇人。他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将旗子泡入血中,忍着那粘滑以及一股呛鼻的血腥味,他不由自主想起了亦裕,想到他身上那股好闻的熏衣香,这么一想谢问柳忽然觉得自己的胆子又回来了。他高举双手将完全被血浸透的旗子展开,一字字地问:“祭旗已成,众位将士要不要随行?”
众人哪里还有迟疑,纷纷低头写字,谢问柳松了一口气,赤朱与博野均是脸露喜色。那些家信由赤朱家的快马分送了出去,谢问柳则与赤朱领着土拔家的军队将这些软禁的小领主带往兰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