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冲不冷不热道:“别挡了,我都瞧见了。”他了然笑道:“孔雀自怜金翠尾*,只可惜——”
他看着方三益指缝中漏出的几缕雪白,缓缓开口:“你这只白孔雀,恐怕没有七彩斑斓的‘金翠尾’啊。”
他就这样戳破了孔怜翠的真身,一时间,方三益心惊肉跳,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用真气为孔怜翠调息。
红冲则也若有所思,琢磨着方才偷听得知的信息。
妖魔皆属歪门邪道,孔怜翠一介妖修,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趁着万仙会的机会混进枫灵岛,可谓是胆大包天——要知道,如今这岛上到处都是修士,还因为前几日的魔修之乱至今未结而日日巡察,实在说不上是十分安宁。
而他身边,还有一个久负盛名而又老练圆滑的人,如此为他保驾护航……他们究竟想做什麽?
红冲想起那颗引心丹。
听孔怜翠所言,方三益竟然是打着师弟的名头四处求丹,可红冲记得,方三益同自己丶同乘岚商量此事时,并不曾提起孔怜翠。
既然不是对着外人,便只能是他们无晨谷的自家人了。
求丹背後究竟有什麽样的内情,值得方三益对外瞒天过海,对内也不与孔怜翠通个气,偏偏这又是个太易于戳破的拙略谎言,以至于师兄弟二人漏夜争执。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红冲忍不住好奇,可对面二人一副应激的模样,眼下绝非询问的场合。
他浮想联翩的功夫,方三益也是思绪万千,心里飞快地掠过无数个设想,却最终放弃了动手。
孔怜翠在他怀中低声道:“师兄,他不简单。”
方三益微微颔首,他明白孔怜翠的意思。
他们所说的不简单,并非是修为高深,抑或是工于心计,而是红冲一个被动防御的动作引起的真气反弹,竟然就使得孔怜翠露出真身形态——他试图为孔怜翠疗伤,却发现他只是岔了口气,并无任何内伤外伤。
然而,孔怜翠自有秘术掩盖气息,若非如此,也不敢冒然混迹于修士之中。
红冲虽无意伤人,可一招就令他暴露真身,必然自有神通。
若说二人原本都想动手,不说灭口,起码也要使点什麽别的手段,悄无声息的把这段记忆抹除——如今却不敢轻举妄动了,连化形都能勘破的神通,恐怕他们的手段也注定只是以卵击石。
可若当真要动手……他俩又打不过。
方三益揽着孔怜翠的双手微颤,他的动摇顺着二人相接的肌肤传达给了孔怜翠,孔怜翠擡手覆上他的手,低声道:“或许是我命绝于此。”
谁能想到,前一刻还是孔怜翠张口闭口将“不活了”挂在嘴边,气得方三益擡手便是两个耳光。
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变成了如今的光景。
红冲鼓掌赞赏:“真是兄弟情深。”话锋一转,突然问:“所以你天生白发,是因为你是一只白孔雀?”
二人深觉莫名其妙,又是默然片刻,孔怜翠才低声道:“是,你想怎样?”
“好奇,就是好奇。”红冲反问他:“你看我也是天生白发,就不好奇原因吗?”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并不。”
“为什麽不好奇?”红冲反而来了兴趣,他脑中蓦地浮现在东海岸边小镇与乘岚初见时,乘岚在他背後接连喊了好几声“老前辈”,他不愿意承认,才故意装作不曾听到。如今见二人这番态度,一个令他不愿接受的可能性逐渐浮上心头,他艰难出声:“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像个老头?”
“……那倒也不曾。”方三益只好顺着他问:“那敢问红兄弟是何故天生白发?”
“不瞒你说,我也很好奇原因。”红冲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方三益丶孔怜翠:……
他这番胡搅蛮缠,让一贯善于交际的方三益都实在无语,不知他意欲何为。
红冲又道:“前些日子的魔修之乱,不是你们俩搞的吧?”
方三益连忙道:“并非!但是……”他气息一顿,似乎天人交战了片刻,下定决心才再次开口,声音极低:“据说那魔修偷走了引心丹的丹方。”
他四处求丹,自然对此格外关注,可红冲却记得:“不是说不曾得手麽?”
方三益与孔怜翠对视一眼,轮到孔怜翠低声道:“应当是得手了。”
引心丹何其珍贵,丹方说是引心宗的最高机密也不为过,若说是怕丹方失窃的消息引起动乱,为防止有心人包庇魔修丶哄抢丹方,这才封锁消息,以便能抓住魔修夺回丹方,倒也算是合理。只不过,若此事属实,这消息更该是机密中的机密才对,又是如何传到方三益的耳中?
红冲便问:“从何处得知?”
二人又是对视一眼,沉默下来。
或许是线人身份关键不能暴露,红冲并非不能理解,心中却对此将信将疑,只打算改日见了乘岚再问上一问。
这兄弟俩人秘密太多,小动作也太多,红冲不想和腻腻歪歪地还抱在一起的二人再拉扯,如今见方三益不再纠缠为难,红冲满意地摆了摆手,又叮嘱了一声:“下次讲人小话的时候小心点啊。”说着,竟然打算就这样回屋了。
方三益吃惊道:“你……你不吃惊?”
红冲道:“吃惊啊,但我既不是小偷也不是引心宗纪律弟子,这事与我何干?不会有碍于下个月擂台的彩头就好了。”他忽地想起二人曾有过约定,自认十分大人有大量地开朗一笑:“放心,那事还作数。”
方三益心下五味杂陈,却更在意另一件事:“我是说,小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