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含徵亦冷笑一声,不甘示弱道:“师兄,我们又不会长久相处。”
“以後会了。”乘岚掩唇又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以後会有很长时间相处。”
红冲这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麽酒——敢情是一定情就恨不得昭告天下呢!红冲便没什麽好拦的了,跷起二郎腿只管看热闹。
文含徵不明所以:“可是他有他的宗门。”
临到头了,乘岚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的尴尬,他沉声又咳了许多下,活像喉咙里卡了火折子在冒烟,半晌只挤出来一句:“不是宗门。”
红冲在後面踢了一脚他的椅子。
乘岚破罐子破摔:“你方才不是瞧见了?”
方才?瞧见——文含徵大惊失色,尖叫一声:“你还真给我找了个嫂子?”
红冲顿时笑出声来。
乘岚在他促狭的笑声中面色飞红,强自镇定道:“确实。”
“那你干嘛不早说?”文含徵恨不得翻身下床,他下意识伸手指向红冲,半途又想起如今关系不同以往了,又颤颤巍巍地收回手指,怪叫道:“你还看着我和他比武……师兄你丶你居心何在啊!”
这事若要解释清楚,便难免涉及红冲的身份,乘岚必不能说。既然不能说,那就只能默默背上这口黑锅,乘岚捏了捏自己眉头,闭眼道:“从前……忘记了。”
“这麽大的事你也能忘?你故意的吧!”文含徵不敢置信,又无处发泄,气得一翻身卧回被窝里,再也不肯回头了。
乘岚靠近两步,推了推他的被子,见人没反应也不再劝,只好道:“所以今日跟你说了,你别放在心上。”
文含徵心里还惦记着自己那“自以为是”的胜利,如今不仅化为泡影,反而显得他像是无理取闹,他又气又窘,狠狠地往榻里又滚了两圈。
他让出位置来,乘岚也不客气,顺水推舟在榻边坐下,道:“今日还有一桩正事要与你说,我与红冲得了一枚引心丹,红冲说,将这枚引心丹给你治病。”
这可是份不小的恩情,文含徵连忙又起身,目光又再二人身上依次停留片刻,他缓缓问:“多谢红兄。但是,师兄你呢?”
他望着乘岚,眼中写满了指控:别告诉我你还没他待我好。
乘岚还没答,红冲先顺着他说:“是你师兄求我的。”
文含徵顿时红了眼眶,呜呜哭道:“师兄,我原谅你了……”
屋中一片和乐融融,乘岚看着文含徵服下引心丹陷入沉睡,打算在床边坐下且守片刻。
丹药已用了,玉匣便没什麽旁的用处,红冲好奇地拿起来感知片刻,随口道:“这个归我了。”
乘岚自然无甚不可。
见乘岚要在此守夜,红冲却没这个意思,只打算回莲池里再泡一会。他随手把玉匣放入乾坤袋中,以待来日细细研究,却在此时动作一顿。
乘岚馀光瞥到他定在原地,问:“怎麽了?”
红冲仍然静立片刻不动,半晌才缓缓开口:“我丢了一样东西——可我甚至不知道是什麽时候,谁有这样的本事,在我都不知道的时候,隔空取走我乾坤袋中的物品。”
乾坤袋与神识相连,非主人不可随心取用,若要强行使用,就不得不抹去乾坤袋上属于原主人的神识,但这也意味着绝对不会令原主人无从察觉。
乘岚知晓其中诡异,皱眉问道:“是什麽东西?”
红冲转过身,作势看他:“去露州城那时,杂货肆老板送我的一颗什麽东西,用翡翠瓶装着的。”
乘岚也忆起那日,倏地目露震惊。他这才想起,那日他本以为红冲会因被自己哄骗而生气,可红冲并未提及此事,他一时忘了主动提起,後来也将此事一直抛之脑後,却不想这杂货肆竟然不曾想城中百姓所说早已关张,反而老板一清早就扫榻相迎?
他迟疑道:“杂货肆竟然还好好开着?”
红冲思索片刻,答道:“看起来也像是不大好的样子,很破败了,老板看起来也快要寿终正寝了。”
然而,无论从前这店铺丶老板和其中的杂货是怎样的普通,如今也已发生了最反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同时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瓶中之宝,遇到了它的主人。
若说有什麽是装进乾坤袋中,也可被他人无声无息地夺回之物,普天之下只有一样,那便是已经认主了的本命法宝,且法宝的主人拥有远超乾坤袋主人的修为,这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隔空召回本命法宝。
可翡翠瓶不过巴掌大,瓶中的空间更小,老板又否决了绝不是一枚丹药,既然如此,又有什麽一颗丸子大小的东西,既能救命,还能认主?
鬼使神差地,红冲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睛还在眼眶里,可是,莫非有人将他人的眼睛生生挖出,又放在瓶中交给他,还说是“与他有缘”丶“能够救命”?
而更惊人的是……
这双眼睛的主人,竟然还好好地活着,且就在这个枫灵岛上,不知何时,或许曾与红冲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