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对着镜面系扣子,手指抖得不像话,因为焉回南的手掌搭在他的后腰,有意无意地摩挲那里的吻痕。
他脸上还画着淡妆,头发卷曲凌乱,皮肤白到几乎透明,脸颊与鼻梁又是红的。整个镜面被捕捉下来,变成一幅要被观赏者诟病的油画。
最后一颗扣子系好,焉回南的手也抽走了,却像抽走了一部分支撑,令童言双腿发软。
焉回南从一旁拿过那个束腰,比对了一会,似乎不太满意,但没有表现出来,拆开扣子从后面围在了童言的腰上。
“觉得紧就和我说。”
说完,他退后一步,坐在童言的凳子上,开始调整后背抽带的放量。
这过程有些难熬。
童言的手撑在桌面上,觉得焉回南是真的很爱吃醋。昨天他醒来拆礼物时,在垃圾桶里发现了那张不知名的情诗。
他和艾萨差不多的腰围,抽带的长度并没有改变多少。焉回南手笨地系了个不太美观的蝴蝶结,要揽他时比了一下,他的手掌横放着,几乎与童言的腰同一长度。
“怎么这么细?”
“嗯?”童言从自己浮想联翩的大脑里抽身,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焉回南拍了拍他的后腰,“好了。”
黑色的束腰将他瘦韧的腰勾勒出来,衬衫又是宽大破旧的,如同他这个角色的处境一般。焉回南看过剧本,突然明白了他被邀请来演这个角色的原因。
尽管童言与剧本中的诗人并不相像,但他这张脸,哪怕穿着平民的衣服,画上脏乱的妆,也依旧像个曾经的贵族。
童言却没有心思欣赏自己的打扮,旁边的座位被换下来的衣服占据了,他不太满意地说:“你坐了我的位置。”
焉回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演员累了,要休息一会。”
“帮演员换衣服,我也累了。”焉回南挑了下眉,拍拍自己的腿:“阁下不介意的话,请坐。”
童言毫不介意,他正觉得椅子有些硬,化妆时就硌的不太舒服,于是一点不带犹豫的,坐到了焉回南腿上。
“谢谢。”他做了个谢幕时的动作,高傲地说。
“不用谢。”焉回南调整了一个令他舒服的姿势,手臂搂着他的腰威胁说:“因为我不能保证坐怀不乱。”
话虽这么说,担心他待会排练出错,焉回南并没有做什么。离得近了,他发现童言的戏服不但是洗旧的颜色,还有着一些划痕和线头。
“这是艾萨划的,线头也是故意的,为了符合人物处境。”童言解释说,“剧本的背景是维多利亚时代。”
焉回南明白了,那时的英国处在工业革命的进程中,物欲横流的销金风影响着乃至现在的英格兰老贵族。
“那时候诗人的处境很糟糕,社会被资产阶级统治,他们把诗人、学者甚至牧师都变成了‘拿钱雇佣的仆役’。很讽刺吧?只要有钱,神也是可以为你服务的。”
这也是德里安教授这部剧本的中心思想,像王尔德一样批判社会的庸俗现实。
焉回南不置可否,他的地位和成就使他清楚知道,这种风气依然留存,欲望是人淘汰不掉的陋习。
“言言为什么想要当个诗人呢?”他问。
童言眨了眨眼,他甚至忘记自己根本没有向焉回南提到过这个理想。
他垂下眼睫:“一部分古希腊人认为诗歌是诗人将灵魂进行美化后而表达出来的思想,美但不纯粹,于是他们从酒神祭祀中发明了戏剧,在他们看来,戏剧象征着批判,以及没有遮羞布的真实。”
“而我认为这两者并不冲突。”他带着些羞怯地笑了下,似乎认为自己的观点微不足道:“我想写诗歌,用来赞颂真实的美好。”
成为像偶像默德·劳伦斯那样的诗人。
话音刚落,更衣室的门响了,他们的对话被打断。
“Tong?”
“是德里安教授。”童言站起身,对焉回南说。
门被推开,德里安教授走进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眼神里满是担心。
“你没事吧?艾萨向我叙述你们在酒吧里的事时吓坏我了。”
“没事。”童言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指了指脸上的妆效,“这是化的妆。”
“那就好,这身衣服很配你。”德里安松了口气,“感谢你站出来保护凯西,警方已经向艾瑞克传讯了,我会向学校反映,撤销他在学生会的职权。”
他说着,眼睛往旁边移了一寸,看到童言身旁站着的男人。
两人的目光微妙地撞在一起,“这是?”
童言这次想好了说辞,十分自然地介绍:“我的家属。”
“噢。”德里安瞥了一眼搭在童言腰上的手,几乎只有一秒,他恢复了平日那种绅士的微笑,“快要放假了,之前我对你许诺的事,要快些给我答案了。”
童言的神情变得难过起来,“教授,我恐怕不……”
“想好后来办公室单独找我说吧。”德里安打断了他,重音放在‘单独’上。
他勾起笑,冲焉回南也点了一下头。
“准备一下,彩排马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