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不知所措起来。
就像即将被带回家的流浪小动物一样,既期待又警惕地望着好心人,连眼睛也忘了眨动,一滴泪挂在睫毛上,很快从眼尾滑落了。
“如果我拒绝呢……”
小动物瓮声瓮气地审读他的真心。
焉回南很轻地蹭了下他的眼皮,语调很温柔,说出口的话却变得不讲道理。
“你现在穿着我的衣服,不能拒绝我。”
话音刚落,Free在睡梦中“呜”了一声,后腿乱蹬几下,似乎在梦里玩飞盘,愉快极了。
“那好吧。”
童言没忍住,被他们俩逗得忘了眼泪。
他不需要安慰,只是需要倾诉,积压在心底的沉疴一次性吐露出来,也像从灵魂深处剜掉一块坏死的肉,令人疲惫。
在焉回南安心的怀抱和古龙香味中,他似乎终于可以睡着了。
童言做了一个二十一年来从未拥有过的好梦,他梦到了妈妈。
还是在那个阴沉的雨天,他浑身湿透的回到家,从父亲的书房偷来钥匙打开母亲的房门。
意料之外,屋内的陈设却鲜活起来,大片柔和的光线从窗子斜照进房间,这里似乎永远光明,不会迎来黑夜。
吱呀声轻而缓,那位美丽的女士膝上盖着小毯偎在摇椅里,柔顺的发随意挽在脑后,她那双纤细的手抚摸着肚子,像透过皮肉落在童言的头顶。
耳旁传来秀姨热切的声音。
“太太,还不到显怀的时候呢。”
只一句话,她的眼眶湿润起来,似乎又觉得不该哭,温柔地将眼泪抹去了。
“想快点见到他呀。”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童言从未听过,却好像在她身体里时又听过数千数万遍。
“我与仕华争论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他死板,非要和小谨的字连着,我争不过他。”她嗔怪地说。
秀姨戳破道:“太太哪是争不过。”
她笑起来,和照片里一样好看。
“仕华对他有很大的期待,我却只希望他开心,不要像我。”
“太太别说这样的话。”秀姨忍着泪安慰道。
她摇了摇头,将目光望向远方。
“叫言言也没什么不好的,仕华希望他‘谨言慎行’,我却想的另一个意思,‘童言无忌’。”
温热的手掌放在肚子上,童言感到无比的温暖,像一拂太阳光,照去他浑身狼狈的雨迹。
“我的言言,平安顺遂,百无禁忌。”
她做事总是缓慢的,当那束目光不疾不徐地落在门外时,童言第一次看清了他的妈妈,而不再是那个裹挟着香味的黑影。
她产生了一瞬间的错愕,很快,露出与照片中怀抱着童谨时一样的笑容,亲切地唤着他。
“言言……”
“妈妈!”
童言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地喘息着。
心脏跳动的剧烈,他伸手按了一会,那种被重负压着的闷痛感已经消失了。
这个梦足够平淡,却有着童言从未体会到的母爱与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