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是世界上最无聊的消遣。
焉回南想。
他已经不需要像十年前那样曲意逢迎,反而变成被谄媚的对象,身份地位的提升也并没有为他带来积极的情绪。
这座酒店大厅的一楼金碧辉煌,巨大华丽的水晶吊灯足有两层楼高,铺着一尘不染的红色地毯,欧洲风格的陈设,像当初遇到小童言的那个酒店。
离开爱丁堡后,他被闻枫接来喝酒,维持着从容社交的假面,思维却一刻不肯停歇。
德里安挑衅的话、童言藏在心里的秘密、加缪那句诗的真正意味,他们之间的婚约……
焉回南终于明白从那个雨夜见到童言时,他身上的矛盾感来自于哪里。
明明自诩最具生命力、哗然的海,令人心生向往却又望而生畏,可这片海域却是脆弱的,不能泛起波涛,随时要被圈存起来,直到干涸。
他在无数次的妄想这片海为他停留时,也不由自主地成为了“责任”的帮凶。
宿醉醒来,现实却给了他更为致命的一击。
在望着镜子里紧锁的眉头时,焉回南偶然间发现一根陌生的白头发,像尖利的刺,狡猾的横亘在他和年轻男孩的差距中。
黑根姗姗来迟,穿着前不久时装周上的高定秀款西服,在出现的那一刻很快被围起来。
焉回南抿了一口香槟,置身事外般坐在那里,直到黑根主动上前来给他打招呼。他听到许多向他示好过的声音,在低声骂他“Hypocrite”和“Arrogant”。
NEWTime的总裁跟在黑根身后,冲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杯,“Mr。Yan,久仰大名。”
“Sorry。”焉回南挂上一副惯用的微笑,“拿走了原本属于你的订单。”
“哈哈哈!Mr。Yan真是直率。”NEWTime的总裁大笑起来,面色惭愧,“是我不够令黑根先生满意。”
“也许黑根先生是体谅我这个孤立无援的外国人。”
焉回南声音不大,却让暗处消停下来。
一旁的那位与老爱德华相熟的老贵族趁机打趣他:“老爱德华没少向我称赞你,他还说,可惜了自己生的都是儿子,如果有个女儿,那可一定要拉你做他家族的女婿呢!”
众人见风使舵,纷纷借着他的话称赞起这位崭露头角的外国商人。
“我倒是有个女儿,与你年纪相符,要不你来做我的女婿,以后就不用再说自己‘孤立无援’了,哈哈!”珠光宝气的老贵族借玩笑说道。
黑根走上前,站在焉回南的沙发旁,亲热地揽了他的肩。
“你们可不要再开他的玩笑了,Mr。Yan在国内已经订婚了。再聊下去把他吓回国了,谁来跟我合作?”
焉回南致歉的笑笑,与黑根碰了下杯,干脆利落,不带有一丝暧昧。
“原来有家室了。”老贵族露出惋惜的表情,很快聊起别的话题了。
借着众人注意力挪开,焉回南单独约走了黑根。
“你想通了?决定和我试一晚?”黑根接过他递过来的礼物,开玩笑地说:“虽然我今晚已经有其他的安排了,但我愿意为了你更改。”
礼物是闻枫准备的名酒,焉回南连包装都没打开过。
闻言,他冷淡地看着黑根。
“这是什么表情,真伤人。”黑根笑了。
“方才感谢为我解围。”焉回南看了眼窗外依次点亮的街灯,“我还有个请求,不知道黑根先生愿不愿意成全。”
剧场里人声鼎沸。
童言做完妆造,掀开幕帘的一角往台下看,他为焉回南留好的位置依旧空着,没有熟悉的身影出现。
艾萨在后台喊着准备,童言深吸一口气,松开的幕帘迅速合上。
击掌过后,他决定暂时忘掉焉回南,先集中精力演出。
时间流淌的很快,第二幕的开始,音乐声婉转和缓。
童言在舞台上念诗,台下无数双眼睛望着他,却少了他最想见到的那一双。德里安教授坐在第一排,用眼神为他送去鼓励。在转场时,童言忘掉自己,投身进角色中……
玫瑰日复一日地陪伴着诗人,在他被权贵拒绝时,在他被同行嘲讽时。诗人的境况愈发艰难,食不果腹,物质的贫穷导致灵感的枯竭,这个冬天太冷了,他在诗里看不到来年的春天。
接二连三的打击后,诗人结识了一位虚伪的伯乐——富豪。富豪赞扬他的诗,不假思索地付给他金钱,屈尊到寒舍来看望他,好色的眼睛却紧盯着他靠雪水养育的那朵玫瑰。
靠仅有的爱来供养的、娇艳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