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宫门,韩千君便见两辆马车候在了门口,杨风立在前面的一辆马车旁,马车的绿荫盖下挂着‘辛’字木牌。
这是辛家的人来了。猜到里面八成坐着的是辛夫人,韩国公和韩千君同时缩回了撩起帘子的手。
是真的没脸再见人家。
对辛泽渊,韩千君能仗着他对自己的喜欢厚着脸皮去招惹,但对辛夫人她除了满怀愧疚之外,找不出一个可以再靠近辛家的理由,深知何为煎熬,更没有勇气去奢求她的原谅。
韩国公也一样,设身处地地去想一下,若换做自己的儿子被他们害成这样,这辈子是绝不会搭理韩家这一窝子了。
父女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前的气势齐齐萎下来,目光交汇,韩千君用眼神示意他,“父亲,女儿的幸福就靠你了。”
韩国公狐疑地看着她,不是和人家和好了吗,怎不下车主动去和未来婆母打个招呼。
韩千君不动,以目光质疑:刚不还说,以后有什么事都有为父扛着,这不就来了,是时候该体现他的父爱了…
韩国公:……
为人父母不易啊,最后还是韩国公厚着脸先下了马车,朝辛家的马车走去,客客气气地问杨风,“是辛夫人在里面吗。”
杨风点头,拱手行礼,“国公爷。”
话音刚落,一侧的帘子从里掀起,辛夫人露出脸来,一双眼睛微微发红,一瞧便知是刚哭过,见是韩国公来了,转身让丫鬟备大氅。
韩国公急忙阻止道:“辛夫人莫要挪动,坐车上便是,这天是真冷,下来一趟冻坏了身子,韩某罪就大了。”呵呵笑了两声,“我与千君刚出来,猜到是辛夫人来接辛公子,过来打一声招呼,还望辛夫人莫怪…”
辛家出事后,韩国公虽说怕惹人伤心没脸上门,很少出现在辛家人面前,但暗里一直都在关注和补偿辛家。
辛夫人心里都知道,但辛家走到那一步,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名也好抱负也好,他们最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与多少冤死的英雄豪杰相比,已是天大的恩赐。
她从未去怨过谁,辛家也不会去冤谁,两家亲事不成,是他辛家没这个福分,“国公爷客气了。”辛夫人看向他身后的马车,主动问道:“千君也出来了?”
“对。”韩国公回头,调侃道:“这不脸皮薄,害臊,没下来与辛夫人问安。”
辛夫人笑了笑,“替我谢谢她,子京都与我说了,这回我辛家能加官进爵,多亏了千君。”
今日辛家得了赏赐,旁人能说恭喜,他韩家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韩国公忙道:“与她有何关系,辛公子险些丢了一条命,辛家满门在黑暗里度过了一年多,如今雾霭散去,这些都是辛家应得的。”
心里的愧疚不好在此细说,韩国公正犹豫要不要开口登门致歉,又怕唐突,便听辛夫人道:“子京先前种下的一片腊梅,今年绽满了枝头,国公爷与夫人若是得空,带千君来府上坐坐,赏赏花…”
“好。”韩国公心中一喜,颇有些鼻酸,感动地道:“来日一定前去叨扰。”
两人说话时,辛泽渊早已下了马车,立在一旁待国公爷与辛夫人寒暄完,便上前与他问安,扬了扬手里的一个包袱,道:“晚辈替千君送些东西。”
在船上行走了半月,两人随行的东西都在船上,适才下来得急没有拿,辛泽渊已让人替她收拾好了。
韩国公点头,“去吧。”
一场雪从长安落到了京城,宫门前的一条道全是被车轱辘撵出来的残雪,头上还在不断地飘着雪粒子,人出来一会儿功夫,肩头便白了一层。
辛泽渊走到窗前,唤道:“千君。”
话音刚落,韩千君便推开了窗,探出一头脑袋来,欣喜地看着他,“辛公子。”
辛泽渊把手里的包袱递给她,“别下车,又落雪了。”
韩千君接了包袱,放在身后的马车内,垂目看他,“那你冷不冷啊。”
“不冷。”
韩千君又道:“皇帝有没有为难你?”
辛泽渊摇头,眸子内飘进了冰凉的雪花,眼底却含着浓浓暖意,宠溺地替她挡住了额头上的雪花,低声道:“有千君在,没人能为难得了我。”
“我倒也没有那么厉害。”韩千君趴在窗沿上,“太冷了,辛公子赶紧回去吧。”
“嗯。”辛泽渊,“你也早些回去。”
“好。”韩千君却没动,舍不得与他分开,嘟囔地道:“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辛泽渊一笑,“明日我来看你。”
“真的?”
“嗯。”
身后韩国公和辛夫人的目光,都在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