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京郊踏青遇歹人,谎称画师邀其入宅。”随从压低声音,“茶水下药,醒来时已失身”他瞥见上司骤然绷紧的下颌线,慌忙咽下后半句。
青石板路上车辙印渐深,燕回时夹紧马腹。
前方马车停在槐树掩映的院落前,穿秋香色比甲的元嬷嬷左右张望,搀着戴帷帽的女子匆匆入门。
“大人!”随从按上刀柄。
“等。”燕回时摩挲着马鞭缠金纹路,“半炷香后破门。”
残阳将尽时,一股焦糊味突然刺入鼻腔。
燕回时踹开院门,官靴碾碎满地槐花。
火盆里纸灰打着旋儿往上蹿,穿月白襦裙的姑娘捏着信笺抬头,火光映得她耳坠上东珠晃人眼。
“燕大人救命!”被元嬷嬷按在石桌上的萧举人突然挣扎,墨汁泼脏了元嬷嬷的褐布衫。
沈嘉岁将手头上那封信扔进火盆,火星子溅上手背。
她瞧着闯入者腰间蟠龙纹玉佩,忽然想起上月及笄礼——这位大理寺卿曾冷着脸送来父亲贺礼。
元嬷嬷扑通跪下:“老奴见过燕大人!”
燕回时官靴碾过炭灰,玄色衣摆扫起零星火星。
他拾起半焦的信笺,瞥见“思君如满月”几字,腕间青筋微跳。
这……竟是情书?
“家父与萧举人乃忘年之交。”沈嘉岁扯下烧焦的帷帽纱,一脸淡定从容,“今日不过与萧举人开个玩笑。”
萧霖扑到燕回时脚边:“救命啊大人!她要烧死在下!”
“纵火罪同杀人。”燕回时抖落信纸残片,“沈姑娘可知?”
“大人说笑。”沈嘉岁踢开脚边火钳,“烧几封闺阁戏笔,怎比得上萧举人私刻永定侯印鉴?”她指尖弹出一枚青玉小印,“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燕回时接过印鉴,底部“永定”二字缺了半笔。他忽然将残信扔进火盆,火舌卷着“心悦君兮”化为灰烬。
“可盗钱财?”他问萧霖。
书生摇头。
“可伤性命?”
“她、她”
“既无命案,便不归大理寺管。”燕回时翻身上马,绣春刀穗扫过沈嘉岁鬓边,“沈姑娘下次焚信,记得备好冰帕。”
马蹄声渐远,元嬷嬷瘫坐在石凳上:“老奴这就回府禀告侯爷”
“不必。”沈嘉岁碾碎炭灰中的玉印残渣,“同我仔细说说那位燕大人吧。”
“十九岁的大理寺卿!”元嬷嬷压低声音,“寒门出身,寡母织布供他读书。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举人,十七岁状元及第!”
她掰着手指,“翰林院修撰、刑部主事、大理寺少卿去年查清淮王谋逆案,直升正三品!”
沈嘉岁摩挲着烫红的指尖。
这样的大人物,怎会插手后宅阴私?
有惊无险。
“小姐?”元嬷嬷战战兢兢。
“回府。”沈嘉岁踩过满地灰烬,“把萧霖送去京兆尹——记得提他伪造官印的事。”
元嬷嬷追着问:“若燕大人说出去”
“他不会。”沈嘉岁撩开车帘。
暮色里,玄色官袍的身影正在盘查巷口货郎,绣春刀柄映着最后一线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