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隐隐作痛,他咳完,沙着嗓子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谢可颂看起来相当虚弱。工作的重担时隔一周,再次压他回肩上,令人心生不忍。
气氛略显沉重。
杜成明跟另外几人对视一眼,拖出悲痛的长音:“嗯……”
柏继臣严肃道:“恐怕……”
谢可颂心弦一紧:“很不好吗?”
“诶,你们别吓他。”柳白桃胳膊肘杵了一下杜成明,安抚谢可颂,“没事的,你别担心,交给我们。展游一会儿知道你跑过来,估计得吓死……”
杜成明很夸张地喊疼,柏继臣陪他演,唉声叹气。柳白桃问谢可颂吃没吃过午饭,要不要去隔壁小睡一下。
热闹聒噪,让人不禁怀疑,就算明天yth要倒闭了,这些人大概也是这副没个正形的模样。
谢可颂一头雾水。
“你们这是在演什么?”柳青山皱着眉头插话。
其余几人收敛坐正。
杜成明清了清嗓子:“就我们小谢吧……还小,第一次遇到这种大事……”
“小谢今天跑过来,不是为了听你们说笑话的,也不是听你安慰他的,能不能不要把人家当老板的小孩那样哄。”柳青山直言,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瞧向谢可颂,“对吧?”
“出事之后,群里@我的人很多……而且有些事情手机里说不清楚。”谢可颂坚定道,“我觉得我能帮得上忙。”
谢可颂目光落定在柏继臣办公桌的文档上。
柳青山认可,合上电脑,一条一条回答谢可颂的问题。
“H&H暴雷,工厂的供应商要重新找先不说,第一批订金不一定能要回来,具体结果等之后的破产清算……”柳青山陈述。
“这点应该还有回旋余地。”谢可颂思索,“展游当时跟他们签了补充协议,要求特殊情况下订金优先返还。”
“可以,这个再说,订金只是小钱。”柳青山讲,“关键在于工厂日后的融资。要么追加资产担保,要么加条件,比如提前还款,具体等展游下午跟他们开会谈。”
“嗯。”谢可颂习惯性问,“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银行停止发放接下来的贷款,展游的资金链断掉,工厂烂尾。”柳青山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吐舌道,“也没什么,大家一起加班还第一波贷款的债啦。还不上的话……”
杜成明起哄:“破产!资本家破产!”
柳白桃一人给一个脑瓜崩:“两位祖宗,别说了……乌鸦嘴!”
“哦,还有。”柳青山捂住额头,忽地想起来,补充,“yth因为一些连带责任,要赔个一亿左右。”她朝柏继臣确认,“这就是目前的情况,对吧?”
“嗯。”柏继臣颔首,“主要是那批,以前yth和其他公司一起帮H&H联合担保过的债务。现在H&H破产,我们也要按比例替他们还债。”
“十年过去了。”杜成明啧啧感慨,“借新的钱,还旧的债,他们都没还上啊。”
“至少还了大部分,”柳青山说,“不然yth不止要赔一亿。”
“别担心,yth的现金流很充足。”柏继臣跟谢可颂解释,“一亿左右的话,虽然有点影响,但不至于出大事。”
不管失业还是破产,就算天塌下来,彗星撞地球,但只要话从这几个人嘴里说出来,都不是什么值得慌张的事情。
谢可颂轻轻咳了两下,眼尾稍稍下弯,露出一个被口罩遮住的、不完全的笑容。
“说是说不要紧,但展游……”柳白桃想起展游方才出门时的神情,叹息,“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愧疚。”
“你是指这次工厂的事情?”柏继臣思考片刻,“还是指展游以前的失误,到现在还会给yth带来损失……这件事?”
“都有吧,回旋镖十年后打在身上,也很痛的。”柳白桃说,“要不是当年他主动分家,临时把你喊过来接手,现在yth遇上这种事情,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柏总不是yth的创始人吗?”一道沙哑的嗓音飘出来。
寂静。
众人“唰唰”转过头看谢可颂。
见谢可颂面露不解,柳白桃也很惊讶:“yth是展游一手创立的呀,他才是真的大老板。展游没跟你说?”
谢可颂摇了摇头:“没有。”
一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只有自己一无所知,是比较令人伤心的。
更何况事关展游。那个跟谢可颂朝夕相处的展游,那个对谢可颂说“相信我”的展游,那个谢可颂不在就把可颂捏捏放在枕头边,还要认真帮它掖好被角的展游。
再笨的人,遇见难过的事情,也会把心保护起来。谢可颂迎上众人的目光,平淡地说:“展游不太跟我说以前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不是不愿意告诉谢可颂,只是在犹豫是不是要等展游自己告诉他比较好。
“早知道不在展游面前说公司制度的坏话了,”谢可颂主动给台阶下,若无其事地开玩笑,“原来我骂的都是他啊。”
跟展游学了那么久,谢可颂开玩笑的技巧依旧没有任何长进。明明是想逗人笑的,却只学会把刀扎进自己身体里,牵着听众一起难过。
“你们告诉他啊。”柳青山有点受不了了,嚷嚷道。
其余三人交换了眼神,最终决定由柏继臣来讲述。
“差不多十年前吧,我喝了酒,晚上……带了人回家过夜。”柏继臣给故事开了个较为旖旎的头,“朦朦胧胧中,有人叫我。宿醉,头疼,我很不耐烦,不想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