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条例写得清楚具体,却并不多。无非是期限内不允许与其他人发生任何关系丶要住在他家并且离家时间有限丶随叫随到丶言听计从之类的。
替他还完所有债款,在他家包吃包住,每个月还会给他一张卡随便花。
如果不是太了解戚萧扬这个人,沈泽安大概会觉得自己要被带进家里砍头卖器官,或者作为商品流通到黑市里出售Omega腺体。
沉默片刻後,沈泽安径自开口:“你给我还债的那些钱,算是你买我的价钱吗?”
“没逼你签,不签就每个月还我十万块。”戚萧扬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按了按肿痛的眼皮。
沈泽安毫不意外他会说出这种话,于是没有接话。
他的大拇指指腹没有意义地在文件夹上摩挲,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
为什麽戚萧扬会突然出现,然後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分明前两次相遇,他还对自己冷嘲热讽,眼底的厌恶和憎恨浓烈得像冬天早晨的浓雾。
沈泽安不再畏惧戚萧扬不屑的眼神,转头看向他的侧脸。
这麽多年不见,他比十七八岁时更加成熟稳重,面部轮廓已经不再留有一丝柔和,身上的压迫感也更强烈。
他们肩并肩坐在汽车里,沈泽安陷入了片刻的恍惚。
高中时第一次见戚萧扬,就是在一个差点没赶上公交的早晨。
校门外人流如潮,学生都在赶着往大门里进,时不时有一两个人被保安或学生会拦下。
沈泽安背着书包,气喘吁吁地往里走。他看了眼腕表,庆幸赶上了。
突然,身後来传一阵如同野兽低吼般的轰隆声,沈泽安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视线里闯入一辆红黑色的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刺破宁静的长空,戴着头盔的Alpha从容地调转方向,一个漂亮的压弯使车绕过栅栏停在了校门口,停下时摩托车因为惯性往前飞移数米。
他单脚踩地,摘下头盔,仰着头甩了甩被头盔压乱的发型。
阳光勾勒出他流畅的面部轮廓,睫毛浓密而细长。他又随意拨了拨凌乱的刘海,然後才抱着头盔从车上下来。
擡眼时,沈泽安才看到这个Alpha惊人却带着一丝戾气的美艳面容。
周围许多Omega同时躁动起来,窃窃私语说着什麽,而有个离沈泽安很近的Omega的话传进了沈泽安的耳朵里:“那就是戚萧扬吗?”
戚萧扬,哦,他就是戚萧扬,难怪那麽有名。十八岁的沈泽安这样想道。
“你脸上被打的地方,还痛不痛?”戚萧扬的声音突然在沉默中响起,让沈泽安立马从回忆中抽出神来。
他思维断片几秒,才反应过来戚萧扬在说什麽。
还没等他在心底惊讶戚萧扬居然会关心自己,就听见他正过脸,直视前方闪光灯照亮的那条街道,缓缓道:“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後,会下小雨。”
“我的左手手臂会疼起来。因为七年前,赛车侧翻导致我的手臂骨折,自那以後,阴雨天那处就会传来疼痛感。”
戚萧扬闭上眼睛,完全靠在椅背上。头顶的灯光照向他,在他的睫毛和鼻梁下留下阴影。
车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平静,沈泽安偏过头,因为耳鸣而听见耳边传来如同冰冷机械运作的声响。
这一番看似平静的话像台风天的船倾翻,沈泽安坠入了冰冷的湖底,缓缓下沉,湖水冰冷刺骨。
如果说他什麽都不知道,那肯定是假的。
他很清楚地知道,十七八岁的戚萧扬喜欢过他。
那是种少年独有的热烈丶晦涩丶青涩懵懂的爱恋。他笨拙地对沈泽安示好,把他放进心里的第一位。
就在戚萧扬参加那场同时改变了两个人命运的比赛前夕,他们一起坐在天台上看星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Alph息素味。
戚萧扬不断凑近他,微微偏过头去。而沈泽安听见自己心跳加快,仿佛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却倔强地没有退缩,看着戚萧扬的脸逼近。
直到他们的鼻尖相抵,唇与唇之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温热的鼻子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明明只要微微低下头就能接吻,可戚萧扬却很快地退回去,懊恼地挠了挠头,语气中带有一丝泄气的意味:“算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们当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虽然之後也没能有机会捅破。
那是记忆中他们最後的温存,在那之後一切暧昧与欢喜都转变为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