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不能偷薯片爆米花,两个人一定会坐在草丛边看电影一样围观吵架全程。
他们站累了就蹲,蹲累了就爬上墙根,半个小时过去了,草丛里面的俩人还没吵完。
江亦深都快困了,他怀疑道:“我们当时有吵这么久吗?”
“有的。”戚林说。
这半个小时的争吵里有大段大段的沉默,他们已经能够看到感情破碎的预兆,转身离开就再也没法回头,执拗地站在原地,不希望一切结束。
如今沉下心来客观审视这场争吵,他们发现了许多第一视角没留意的细节。
“江亦深”这次没有被气得眼泪汪汪,他疲惫淡漠地立在原地,似乎已经不再纠结于事情本身,被维系关系耗光了心神,他在深深望着戚林的眼睛。
而“戚林”没有在看他,只是垂眼呆呆盯着地面,感冒让他的反应慢半拍。
“你当时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戚林坐在一旁,两只手撑着脑袋。
江亦深从墙根跳下来,拍拍手上和裤子上的灰,避而不谈:“不看了,四处走走去。”
戚林稳稳当当动也不动,又重复一遍:“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都过去多久了。”江亦深尴尬地挠挠头,余光瞥到仍在僵持的两个人,心底叹了口气。
“你又在负重前行。”戚林说。
“我没!”江亦深伸手要抱他,“下来宝宝。”
远处的体育馆已经响起了彩排的音乐声,几束灯光打到天上,光芒穿透夜幕上淡灰色的云层。
戚林撑着墙跳到他怀中,被人牢牢抱住。
“告诉我吧。”
戚林知道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话,可他想听他说,想听所有曾经错过的未尽之言。
江亦深最后回身瞧了眼草丛边的两道人影,这可能是他的人生中唯一一次见到曾经的自己的机会。
“我当时想问问,你是不是觉得和我恋爱很累。”
他想问却没有问,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可如今想来,一个愿意生病也要倒地铁来学校见他的人,怎么会说不喜欢他。
如果他问了,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他们走得很慢,顺着小道向亮着绚丽灯光的体育馆而去,其实9月11日那天,戚林根本不记得学校有迎新会彩排,他的记忆里只有分别时江亦深的背影,模糊的,难过的。
开场的音乐响起,音响效果传到馆外有种特别的真空感,戚林在铺天盖地的背景音乐里忽然理解了循环的意义。
正向的时间线中永远只有时过境迁、时移世易,错过的事便只能淹没在过去。
可现在他看到了他不曾见过的江亦深,悄悄流泪的、压抑痛苦的,欲言又止的。
属于1月的他们得以心想事成,过去无数个瞬间里,希望得到陪伴却只能孤身一人的他们,似乎也在循环中实现了跨时空的心想事成。
戚林用肩膀碰了碰他:“以后有想说的直接告诉我嘛。”
他讲话时声音很轻,尾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勾得江亦深心痒痒,他压根没有留意戚林在说什么,只是“嗯嗯”应下来。
彩排现场不能随意进出,除了表演人员,只有校学生会和各个学院的院会部分成员在里面忙活,江亦深和戚林趁着门开的间隙溜进去,看到舞台上是舞蹈节目在连走位。
“今晚如果不是你来,我本来是要跟着凡子来这儿凑热闹的。”江亦深边说边四下寻找,“他有朋友表演街舞,可以偷偷进来围观,啊就是之前喊他一起喝酒的那群人里的,我不太认识。”
场馆里的灯光比从外面看更缭乱,舞台光似乎在进行测试,一会儿扫过观众席,一会儿聚焦在一点,四处乱转,晃得人错觉自己在夜场喝醉了。
变成魂体却能碰到东西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戚林有种自己会被映出影子的感觉,走几步就要转头确认一下地面。
后台比想象中更大,但他们没怎么费力气就找到了凡子。
不知道那位表演街舞的朋友穿的是不是表演服装,潮得人犯风湿病,裤子隔一厘米就破个洞,像套了条宽松的网袜,脖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项链,十个手指头戴满戒指。
只需要远远一望就知道此人实非凡人,因为他那手上亮晶晶碰在一起噼里啪啦响的全是施华洛世奇。
凡子就坐在他这位潮友旁边,音响在测试舞台音乐,他们只能扯着嗓子聊天。
“尹玉。”戚林忽然说。
江亦深将目光强行从潮友身上拔掉,挪到凡子的另一边,那人穿了身很挡风的皮衣,即便是晚上,脑袋上也倒扣着一顶帽子,大概是为了挡手术后还没有长齐的头发。
“还真是。”
两个人走到这边来也没有明确目的,只是想看看花了三四万办出来的场子是什么样,见凡子是捎带脚。
可他们才靠近,距离凡子还有三四米,尹玉忽然抬头看了过来。
他只是用看路人的眼神随意扫了一眼,便继续投入聊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