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电话只打了不到一分钟,江亦深回来时神色不太自然。
戚林看出不对,拉着他走出病房,在门外的长椅上坐下:“什么事?”
“没事,我妈来了。”江亦深垂着脑袋,眉毛拧在一起,“今天早上就到了,想约我明天吃个饭。”
戚林知道他们母子从高考后再没有线下见过面,也敏锐地察觉出奇怪来:“这么突然?说是什么事了吗?”
江亦深摇摇头,盯着医院地面里的倒影。
“她知道你……没有考试吗?”
“知道。”江亦深轻声说。
戚林了然,既然如此,那他妈妈是知晓家里发生的事情。他冒出一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可看着江亦深坐在身边,手里还攥着临出门时凡子塞给他的橘子,怎么看怎么惨兮兮的,很需要人陪伴的样子。
“会不会是因为你爸爸?”
“不会。”江亦深几乎是下意识地说,答完才仔细思索了下,“他们早就没有联系了,不会为了他来。”
话虽这样说,可到底心里不安,他停顿片刻,又说:“我有点担心,等会儿循环今天后,先去把凡子从酒吧捞出来,白天我想回趟家看看。”
“嗯。”戚林也心情沉重起来,这件事无比清晰地向他们昭示着生活在继续的信号,无论发生了什么,日子还是要一天天过,人际关系会延续,未完成的任务要继续,循环似乎并不是逃避的手段。
今天的零点时,他们在从机场回家的出租车上,一日走到结尾,重置循环开始后,他们陷入眩晕抽离中,世界的时钟拨针重启,两人果然在出租车上再次醒来。
戚林打开手机看了眼,1月3日,没有错。
江亦深报出凡子留的酒吧地址,叫司机改了路线,两人直奔酒吧而去。
与想象中灯红酒绿、人声喧嚣的酒吧不同,下了车打眼一看,这地方装潢走的是低奢风,推门而入,藏蓝色的大理石地面铺向深处,低沉优雅的古典乐静静流淌,江亦深重新确认了地址,无法想象“蓝调之家”是这样一个高档会所,在他的刻板印象里,这种地方应该取个刁钻的英文名,实在不行意语也可以。
穿西服的前台向他们打了招呼,询问是否有预订。
戚林报了凡子的手机和电话号码,前台在电脑上操作一会儿,很抱歉地对他们说路凡先生包间里的人已经来齐了,需要致电一下确认访客。
江亦深看得目瞪口呆,在前台拨电话时,戚林凑过来问:“凡子不是普通小生意二代吗?”
“我怎么知道,他自己这样说的,可能小生意做成大生意了。”江亦深咬着牙说。
前台的电话打完,给他们报出一个房间号,引导二人前往走廊中间的电梯。
这间会所的环境完全不像喝酒的地方,盆景与熏香衬得走廊格外雅致,让人不自觉放轻脚步,直到敲开包厢门,酒水气息扑面,吵吵闹闹的聊天声泄出来,才叫他们确认这是个酒馆,不是什么特殊娱乐场所。
包厢内灯光明亮,屋子里的人似乎早有准备,正架着凡子往外走。开门的人侧了侧身,礼貌性一点头:“你们是路凡朋友吧,他今晚输的有点多,喝得很杂,辛苦你们了。”
戚林小声骂道:“不靠谱的玩意儿,跟我说一点多才开始喝,现在也就十二点五十。”
“嗯?”开门的人把目光从室内转向戚林。
江亦深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挡在戚林面前,抗拒的潜台词非常明显,可这人偏生不懂收敛,特意歪过头去看戚林,搭话道:“你们是他室友?”
这人小麦色的皮肤,穿一身拉风的皮马甲,还吹了个瞧起来很昂贵的发型——戚林对昂贵发型的定义是在室外行走十分钟不会被大风吹垮的、常出现于电视上的、男明星最钟爱的三七分。
“不是。”戚林答得很简单。
“哦。”三七分点点头,对他笑了笑,“那麻烦你们了,这么晚还过来,下次一起吃饭?都是朋友。”
戚林心思转得比谁都快,自然听得出这人的弦外之音,只是他对交新朋友没有兴趣,特别是这屋子里一群肉眼可见的资产阶级们。
他维持着社交体面,淡淡道:“不麻烦。”
“能行吗?”江亦深忽然扬声朝屋里问,打断了交谈,说完又走进去一些,接过凡子,拉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两个人把大门口堵个严严实实。
他本就个子高,再加上凡子,愣是搁在戚林和三七分之间,简直人影幢幢。
“走了走了,谢了兄弟。”江亦深用力拍拍三七分的背,皮马甲被拍得震天响,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戚林被他无形中疯狂摇摆的狗尾巴抽了几巴掌,无奈地对三七分道了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
凡子此时还算清醒,身体虽然绵软无力,可眼睛里的震撼快要溢出来:“操,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是不是哪个下水道盖子没盖严实把你俩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