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子进医院让江亦深心神混乱,整场考试都在时不时走神,题目不算难,只是他答得很慢。
最后半小时陆续有同学交卷,江亦深定不下心来,磨蹭到考试结束才交卷离开。
他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事。
最初他只是浅薄地以为事件守恒,他们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后来冷静下又觉得不对,撞车并不算是特殊事件,既然老爸进医院、老妈请客都可以改变,没道理撞车不能。
而凡子这一次进医院和上次伤的地方不一样,原因也不同,他对事情进行提炼总结,总觉得无法改变的并不是“车祸”。
好像是“和邻床女孩认识”。
江亦深越想越不对劲,这些事情在脑袋里挥之不去,又要强迫自己集中精力答题,短短几个小时让他精疲力尽。
散场时考场内只剩下一半学生,他走出门扯起包单肩挎着,匆匆向外去,摸出手机来要给戚林打电话,一转角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许白礼在本校读研一,不是同个学院,平时很少见到面,可今天偏偏就遇到了。
见到彼此,两个人都有一刻的无措,虽然他们都是经常一起吃饭的交情,可非要细细算下来的话,许白礼算是戚林方的亲友,他们分手后,江亦深和他的联系就不多了,只在一群人一起的大聚餐上见面。
许白礼本来就性格内向,下意识就要转头装没看见,可又觉得实在是太刻意,硬生生把目光扳回来,寒暄道:“好久不见呢,我昨天自习把东西落在这个教室了,今天回来找找。”
“好久不见。”江亦深生搬硬套出一个不会出错的话题,“还在自习啊,快过年了,你们研究生什么时候放假?”
“比你们晚一点。”许白礼对他笑了笑,礼貌性地回问,“你呢,放假回家?”
“呃,嗯。”江亦深承认自己被鬼迷了心窍,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下意识想在戚林朋友面前说点好话,总之他说,“可能会去戚林那边呆几天。”
他的本意很简单,循环让他们无法分开彼此超过24H,两个人注定无法分居两地,他不能让戚林一直在这边陪着,总也要陪戚林回家的。
可许白礼却愣了下,下意识问:“回家?你们复合了?”
江亦深皱了下眉:“还没有。”
“那他怎么回……”许白礼说到这里猛然停住。
江亦深在一刹那捕捉到异样,立刻追问:“你说什么?”
“没事,没什么。”许白礼对他挤出一个笑,当即就要转身离开,却被江亦深牢牢抓住胳膊,力道大得让他险些没有站稳。
江亦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却没有让开路,心底升腾起急躁和担忧:“他怎么了?他不回家吗?”
身后来往学生不断,结束考试的教学楼恢复热闹,走廊尽头的门开了又关,冷风阵阵吹得人心底发寒。
许白礼抱着一摞书,深深看他一会儿,偏过头去,半晌才说:“我是他的朋友,他不愿意告诉你的事,我不想未经同意就说出来。”
他的话让江亦深的心猛地向下沉。这样直白地点出问题所在,比他搪塞过去更让人难受。
“我不告诉他是你说的。”江亦深小声挽留,看着很可怜。
许白礼有些不忍,他把怀里的书向上抱了抱,羽绒服摩擦的噪音在此时变得格外刺耳。
“对不起,不是我不想说,是他不想说,那我就不能说。你放弃考研那件事,小戚问的时候,我也没有告诉他。你们应该多和彼此说说话。”
他说完,见江亦深垂着眼睛沉默,便从一旁的空隙挤出去,独自走进教室里,在讲台边翻找自己落下的东西。
是一只蓝牙耳机,在整理考场时被当作杂物统一规整在讲台上,他翻拣出来,刚放到口袋里,就看到江亦深走进教室,靠在第一排桌子前,不远不近地看着他。
“告诉我吧。他未必是不想我知道,只是不想亲自说给我听而已。”江亦深说,“我的事情……也不是想瞒着他,就是拉不下脸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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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瞒着你们啊!”凡子高声为自己辩解,“你就说我哪有时间知会你俩,我醒的时候你们早就走了,给我一个人扔酒店里,房钱还是我付的!哎不过酒店给我打了六折,为什么啊?”
戚林选择性忽略这个问题:“你先说你到底怎么被撞的!”
“哦哦,我付完钱就出门嘛!那不是有个十字路口吗,我过马路到了学校门口,根本没注意横向变绿灯了,直接往校门里走,结果没看见电动车,给我撞飞了啊!”凡子越说越激动,手拍着床单。
“不好意思啊。”邻床女生摸摸脑袋,“我本来是直接拐弯进学校的,结果他正好在我前面,我两边都有车,没躲开,就撞上了。”
戚林额角青筋直跳,他觉得事态异常诡异,可找不出什么毛病来,一切都非常合理,甚至可以说是他亲手促成的。
凡子见他苦恼的样子,以为是在自责自己早上从酒店不告而别,便安慰道:“没什么大事,也不怪你们,马路是我自己过的。”
戚林心说你难道还想怪我们,但着实没有力气吐槽了,用余光去看陪护在一旁的皮衣男,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不知盯了多久。
“哦,你俩见过了,当时没来得及介绍,这是我朋友,你叫他尹玉就行。”凡子艰难地翻了个身,指着皮衣男。
戚林注视着他。
皮衣男的那双眼睛生得很特别,夜里看不真切,此时在阳光下才能发觉是琥珀色的瞳仁,盯得时间久了像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