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本次循环中,他们第一次回戚林家。
家里还是老样子,日子算着没过几天,可江亦深都快成常客了,驾轻就熟地换好拖鞋,还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戚林把仙人球养在客厅的阳台,摆在一个很刁钻的位置,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直愣愣地放着一个花盆,挡着阳台的左半边。
江亦深想把花盆往旁边推一推,被身后的戚林喊住了:“别动它!”
手还没碰到花盆,被这一惊一乍的动静吓得一缩,江亦深不明所以,就看到戚林快步上前,弯下腰研究了会儿花盆的位置,确认无误后才说:“这是我精挑细选的地方,光照最合适,偏一度都不行。”
江亦深的表情变得很一言难尽,过了半晌才说:“我觉得我的抚养理念更好一些,糙养才能长得快,你这不是越养越精贵吗?”
“你连吊兰都能养死,不要和我谈什么抚养理念。”戚林拿着量杯精确地给他们的孩子浇水,“你看它都长出花苞了。”
江亦深仔细去看那毛茸茸的仙人球,仍然觉得很难以置信,拳头大小的球居然也能长出花苞,甚至是一上一下两个。
花苞最不好养,水阳光肥料缺一不可,不然会消苞,上一次结出花苞时,两个人一天到晚围着这破球打转,结果还是僵苗了,换花盆都没能救回来。
戚林浇完水就去忙别的,江亦深便蹲在仙人球旁边,打量着它的尖刺。
“好久不见。”他说,“变绿了呢?好像也大了点儿。”
仙人球沉默地晒着太阳。
江亦深在心中叹了口气,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的口袋里还贴身放着戚林送他的那枚戒指,刚刚好是他无名指尺寸,每次碰到都会像火一样灼伤到他。
他不太敢拿出来仔细看,看了便会不自觉联想,想戚林是以怎样的心境去买了这枚戒指。
他们并不是断崖式分手,而是彼此心知肚明地痛苦拉扯了很久。购买时间是8月2日,那时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很明显,感情变得摇摇欲坠,两个人都在粉饰太平。
可戚林还是在那个时候买了戒指给他,却没等到送出去的时机,只等到他提分手。
江亦深承认他后悔了。下半年他过得不算顺利,分手后无法入眠的每个夜晚他都没有后悔,满腹心事没人可倾诉时没有后悔,独自一个煎熬地等待时也没有后悔。
但当看到柜子的角落里躺着的这对戒指时,他被后悔淹没头顶,呛得喉咙里都是血丝。
在那个时候,分手是他们的既定结局,在最后时刻,他们把这段感情折磨成最不健康的模样,两个人都痛苦,好像坦诚而快乐的时光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人都是在成长的,他们没有在最合适的时候遇到彼此,那个秋天的江亦深是个无知无畏的少年人,戚林做得多说得少又执拗,他们的恋爱千疮百孔,补了西墙又漏东墙,似乎令人无能为力。
哪怕在吵得最凶的那段时间,江亦深都没觉得自己的感情变淡,即便最后选择分手,在他看来也是妥协于不合适这个既定事实,并非是不再喜欢。
只不过他不知道戚林是怎样想的,这让他对这段感情很没有信心,仿佛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变得更糟糕、更不体面,不仅仅是恋爱变得不体面,连带着他这个人在戚林心里也不再体面。
这个假设才是他在分手后的痛苦根源,直到大半年后,他看到戚林藏在深处的戒指,才知道如果他当初没有主动提分手,也许他们真的永远不会分手,戚林想要继续糟糕地、不体面地和他纠缠下去,一直纠缠到棱角被磨平,他们变合适。
他想问问清楚戚林为什么没有把戒指送给他,他不需要仪式,不需要承诺,这枚戒指在那个时间段代表了什么他们心照不宣,有这个标志就够了。
可江亦深也知道这就是戚林的性格,不是阴差阳错,是既定的轨道,是“不合适”的一环,共同指向分手这个结局,从根本上就难以修正。
再纠结前尘往事已经没有意义,循环是老天给他们续上的缘分,江亦深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会不一样。
眼下循环也有其他更重要的作用——或许可以帮助他们读档错过的支线。
第三次单日循环,这一次的任务核心是直接把老爸送去医院复查,顺便引老妈上钩。
循环的起点是深夜的出租车,他们第三次在车上醒来,按照上一次的经验报出蓝调之家酒吧的地址,先去把可怜的凡子救出来。
事情的发展与上次一模一样,唯一的分岔口出现在蓝调之家酒吧内。
这回江亦深要把戚林留在电梯里,自己去敲门带凡子出来。明面上的理由是凡子的包厢离电梯非常近,可以称得上是门对门,不需要两个人一起。深层次的理由自然不必说,江亦深看那个皮衣男不顺眼。
他的要求被戚林驳回。
江亦深据理力争:“反正你也看不惯他,少看一眼是一眼。”
“让我呆在电梯里难得不是很奇怪吗?”戚林简直觉得他不可理喻,“你不想让我认识他就直说,干嘛要冠冕堂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