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五年的腊月二十七,长安城外飘着鹅毛大雪。
乱葬岗的枯树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偶尔有乌鸦扑棱着翅膀落下,在枝头出凄厉的叫声。风吹过时,枯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像是老天爷在为这些无名尸撒纸钱。
陆寻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乱葬岗边缘。他裹紧了身上的灰鼠皮大氅,呼出的白气在胡须上结了一层细霜。作为医仙谷谷主,他本不该在这种天气出门,但昨日收到消息说这一带有种罕见的雪灵芝生长,这才冒着风雪前来寻找。
"这鬼天气"陆寻低声咒骂着,弯腰拨开一处积雪,查看下面的植物。忽然,他听到一声微弱的响动,像是小动物垂死的呜咽。
医者敏锐的直觉让他立刻直起身子,循声望去。在距离他不到十步的一处新坟旁,有个破布包裹被随意丢弃在那里,已经被雪埋了大半。
陆寻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拂开积雪。当他看清包裹里的东西时,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个婴儿!
婴儿面色青紫,嘴唇黑,小小的身体已经不再动弹,只有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破布上沾着血迹和污泥,显然是被随意丢弃在这里的。陆寻迅将手指搭在婴儿纤细的手腕上,几乎感受不到脉搏。
"造孽啊"他咬牙切齿地低语,立刻解下大氅铺在雪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婴儿放在上面。婴儿身上只裹着一层单薄的粗布,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陆寻迅从药囊中取出银针包,手指翻飞间,七根银针已经精准地刺入婴儿的穴位。他的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每一针都带着内劲,刺激着婴儿濒临停止的生命机能。
"坚持住,小家伙"陆寻喃喃自语,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他用牙齿咬碎药丸,将粉末轻轻吹入婴儿微张的口中。
寒风呼啸,雪花落在婴儿青紫的小脸上,立刻融化成水珠。陆寻用袖子为婴儿遮挡风雪,另一只手始终搭在婴儿的脉搏上。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雪花无声地落下。
一刻钟过去,婴儿的呼吸仍然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陆寻眉头紧锁,又从药囊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瓶,倒出几滴透明液体滴在婴儿舌下。
"谷主!您在哪里?"远处传来呼喊声。
陆寻头也不抬地喊道:"阿桂,快过来!"
很快,一个十几岁出头的青年踏雪而来。他穿着青色棉袍,腰间挂着药囊,正是陆寻的二弟子陆阿桂。看到师父蹲在雪地里的身影,他加快脚步跑来。
"这是"阿桂看到大氅上的婴儿,惊讶地瞪大眼睛。
"别愣着,取我的金针来!"陆寻厉声道。
阿桂立刻从背上的药箱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双手奉上。陆寻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根金针,在雪光映照下闪烁着微光。
陆寻深吸一口气,手指捻起一根金针,对准婴儿头顶的百会穴缓缓刺入。他的动作比之前更加谨慎,每一分力道都精确控制。金针入穴后,他轻轻捻动针尾,将内力通过金针传入婴儿体内。
阿桂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知道师父正在施展医仙谷秘传的"回阳九针",这是救垂死之人的绝技,极其耗费心神。
第七针落下时,婴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陆寻眼疾手快,立刻将婴儿侧过身来,轻轻拍打背部。一口淤血从婴儿口中吐出,染红了雪地。
"活了!"阿桂惊喜地叫道。
陆寻却没有放松,继续落下第八针、第九针。婴儿的呼吸逐渐变得规律,虽然仍然微弱,但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时刻。青紫的脸色也慢慢有了血色。
陆寻这才长舒一口气,额头上的汗珠已经结成了冰晶。他小心地收起金针,将婴儿重新包裹好,抱在怀中。
"师父,这孩子"阿桂欲言又止。
"被人遗弃的。"陆寻沉声道,轻轻拨开婴儿的衣领,露出脖颈处的一圈淤青,"看这痕迹,是被捂过口鼻的。"
阿桂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要杀人啊!"
陆寻没有回答,只是仔细检查婴儿全身。婴儿是个女娃,身上没有任何胎记或痣,也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她看起来刚出生不久,脐带伤口还未完全愈合。
"师父,要报官吗?"阿桂问道。
陆寻摇摇头:"先救人要紧。你回城去,让柳烟准备热水和药浴。我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