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绸小轿穿过长安城东的富贵坊,停在一座朱漆大门的宅邸前。门前两尊石狮威严矗立,檐下悬着"杜府"二字匾额,笔力雄浑,显是出自名家之手。
轿帘掀起,陆昭阳弯腰走出,迎面便见一位身着绛色圆领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下台阶。男子约莫四十出头,面容儒雅却带着几分憔悴,眼角皱纹深刻如刀刻。
"这位便是陆小先生吧?在下杜如谦,有劳先生远道而来。"男子拱手行礼,语气恳切中带着几分急切。
陆昭阳还礼:"杜大人客气。令爱的病症,还请详细道来。"
杜如谦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引路:"小女闺名静姝,半年前开始食欲不振,日渐消瘦,偏生腹部却逐渐胀大。太医诊治无效,如今"他声音微哽,"如今已是形销骨立,唯腹大如鼓,终日疼痛难忍。"
穿过两道垂花门,绕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庭院中假山玲珑,曲水流觞,几株垂柳随风轻摆,显是精心设计的园林。几位丫鬟婆子远远站着,见主人引着个清秀少年进来,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小女的闺阁在后院,为方便诊治,已将西厢房辟为静室。"杜如谦引着陆昭阳穿过回廊,"内???早逝,家中只有这一女,若先生能救小女一命,杜某感激不尽。"
陆昭阳微微点头,不多言语。转过一道月洞门,眼前是座精巧的小院,院中一株老梅虽已过了花期,枝叶却格外茂盛。正房门前站着两个穿绿比甲的丫鬟,见人来了,连忙打起帘子。
"老爷,小姐刚服了安神汤,眼下正睡着。"年长些的丫鬟低声道。
杜如谦看向陆昭阳:"可要唤醒小女?"
陆昭阳摇头:"先让我看看脉象。"
屋内光线柔和,窗纱滤去了刺目的阳光,只留下温柔的浅金色。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绕过屏风,陆昭阳终于见到了病榻上的杜小姐。
饶是行医多年见过各种疑难杂症,陆昭阳也不禁心头一震。锦被下的身躯瘦得几乎看不出人形,唯有腹部高高隆起,将被子顶起一个夸张的弧度。露在被外的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杜静姝双目紧闭,呼吸微弱,两颊凹陷得吓人。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几乎要让人以为是个死人了。
陆昭阳轻轻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示意丫鬟将小姐的手腕放在脉枕上。三指搭上那细得惊人的手腕,她立刻感受到脉象的异常——细弱如游丝,却又时不时地急促跳动几下,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何时开始病的?"陆昭阳一边诊脉一边问。
杜如谦站在一旁,低声道:"去年腊月初,小女突然说腹中不适,食欲渐减。起初以为是天寒受了凉,谁知过了年不但不见好,反而腹部渐胀。请了太医来看,说是脾胃虚寒,开了温补的药,却越吃越重。"
陆昭阳换了一只手继续诊脉:"病前可有什么异常?比如去过什么地方,吃过什么特别的食物?"
"小女平日深居闺中,极少外出。"杜如谦思索道,"若说异常腊月前曾去大慈恩寺上香,回来时淋了雨,当晚就有些热,不过两日就好了。"
陆昭阳点点头,轻轻掀开锦被一角观察腹部。只见那隆起的腹部皮肤紧绷亮,隐约可见皮下青紫色的血管。她以指尖轻触,触感坚硬如石,且温度明显高于周围皮肤。
"可有呕吐?"
"有,近一个月来几乎食入即吐。"杜如谦愁眉不展,"只能靠参汤吊着一口气。"
陆昭阳从袖中取出银针囊,选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杜静姝指尖轻轻一刺。挤出的血珠颜色暗红,粘稠异常。她又检查了舌苔、眼白等处,眉头越蹙越紧。
"杜大人,令爱此症非比寻常。"她收起银针,"既非寻常瘕聚,亦非蛊胀,更非孕症。"
杜如谦脸色一变:"先生明鉴,小女尚未出阁,怎会是"
陆昭阳抬手示意:"大人误会了。我观令爱之症,倒像是某种异物在腹中生长。"
"异物?"杜如谦愕然,"太医从未提过这种可能。"
陆昭阳不答,转而问道:"令爱可曾说过腹部有何感觉?比如移动、蠕动之类的?"
杜如谦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小女曾说过,有时感觉腹中有东西在爬动,我们都以为是气血不畅所致"
陆昭阳目光一凝:"何时开始有这种感觉?"
"大约病两个月后。"杜如谦回忆道,"那时小女还能勉强起身,常说自己肚子里有东西在动,我们都以为是她饿极了产生的错觉。"
陆昭阳轻轻按了按杜静姝的腹部不同位置,在某处突然停住。她闭上眼睛,指尖微微用力,似乎在感受什么。片刻后,她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我需要准备一些药材。"她起身道,"此外,请大人备下热水、干净布巾,再寻一个铜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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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谦连忙吩咐下人去准备,又追问道:"先生,小女究竟是何病症?"
陆昭阳沉吟片刻:"若我所料不差,令爱腹中当有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