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可颂身后,所有人都在说话,所有人的声音都听不清,纷乱嘈杂像一团难以解开的毛线球,其中只有一根线格外鲜明清晰。
“好久不见,柏叔。”展游本本分分地打招呼,说下一句时又变得逗趣,“这是谁啊?小朋友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听说你转到国际部去了?”
“嗯。”小朋友脆生生道。
“我记得你们学校是全英文授课吧。”展游关心,“还习惯吗?”
“很简单的。”小朋友声音稚嫩,讲英语却相当地道,“而且我二外还报了法语。”
跟过年表演节目似的,小朋友从英语切换到法语,讲起话来,展游回她一句法语。
谢可颂完全听不懂,干脆屏蔽掉一切外界信息,语速偏慢,但完整、流畅、用词准确地,对外国记者讲完了最后一句话。
身后的谈话仍在继续。
“柏继臣人呢。”响起一道苍老的声线。
“他……”展游犹豫了一下,“他今天临时有事,出差了。”
老人“哼”了声,恨铁不成钢:“都几岁的人了,还只想着逃避。”
展游试图挽回:“他没有……”
“那你呢?”老人根本不想听展游解释,带着一丝年长者的威压,慢条斯理地插话,“今晚有空陪我老人家吃顿饭吗?”
“当然,有空。”展游连声应下。
“那麻烦你助理帮我们订一下餐厅吧。”老人说,“我累了,先走一步。”
外国记者的采访总算结束。先前簇拥在谢可颂身周的媒体人全部散去,场地空空当当。
地上躺着一个被踩扁的矿泉水瓶,谢可颂站在脏脏的红地毯中央,背对所有人,深深地换了一几口气,停顿,缓了缓,再次吸气,呼气。
就算是错觉也好,胸口淤堵的感觉散掉一点。
无需多言,谢可颂其实是明白的。
很多事情他确实做不好,但没有办法,急不来,只能慢慢努力。与其想东想西,还不如做好当下的事情。
不管再怎么样,他是展游的助理,他的工作还要继续。
按捺住脑子里所有枝枝蔓蔓的负面想法,谢可颂几乎把自己当成一个输入命令就会吐出结果的程序,自动在脑子里一家家地挑选适合的饭店。
之前帮莫总订过的那家就挺不错的,不如就那家吧。
谢可颂想着,拿出手机熟练检索,给饭店的大堂经理拨了号。
热烫的手机屏幕贴在耳边,谢可颂回身望去,不远处,柳青山好像跟展游说了什么,展游看看富贵,再看看杜成明,捧腹大笑。
谢可颂也跟着提了一下嘴角。
“嘟、嘟、嘟——”电话的声音。
隔着一段距离,展游抬头,注意到谢可颂,神情舒畅地朝他招了招手。
谢可颂微微点头,提步朝展游走过去。他听见展游跟身边最近的人讲话。
“哦对了小青,”展游音量正常,语气自然,相当顺理成章,“打电话给柏继臣助理,让他帮我订个餐厅。”
柳青山:“哦。”
谢可颂陡然僵滞。
下午四点,太阳尚未落山,是金色的。
草坪很美,很多人在笑。风景如画,像一部默片,万籁俱寂。
“喂,谢经理。”电话那头接通。
谢可颂竟一时不知该回复什么。
来宾络绎不绝,有说有笑地从谢可颂身侧穿过。
谢可颂定在原地,离展游不远,面孔相对,好像伫立在灰色柏油马路上的两根电线杆,不管过几年、几十年,都将永续着相等的间隔,伫立在那里。
“喂、喂?”电话那头问,“谢经理听得见吗?是不是莫总今天晚上要定位置啊?”
“不……没事了,领导又改主意了。”谢可颂维持着基本的体面,“不好意思,打扰了。”
谢可颂挂断电话,面朝前方。他望见展游朝他笑了一下,不多停留,又转头开始吩咐其他事情。
人群忙碌,谢可颂一动不动,静静地注视展游,直到展游再次看过来,谢可颂才假装出一副被同事叫走的样子,掉头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十年后,夜晚凌晨三点。
展游把谢可颂推醒:(某个对小谢的爱称),2024年9月某日下午15点28分36秒,你无视我走了过去,我好伤心。
谢可颂睡眼惺忪:啊?
双方箭头粗,没有受追攻,有问题两章解决,整体基调是守护世界上最好的小情侣!(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