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知礼看起来有些意外,随后勾起唇角:“殿下再三寻他,可是有什么要事?”
景莲生原本对应知礼是有些戒备的,但想到自己也是将死之人,而应知礼也要远离朝堂,倒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景莲生便说道:“我和他有一个约定要完成。”
应知礼“哦”了一声,才说:“那恐怕不能完成了。”
景莲生心头一紧,抬眸直视应知礼:“他……还活着吗?”
应知礼笑意更深,目光意味深长:“当然。”
景莲生此刻既轻松,又遗憾:“那是我负约了,望他不要怪我才是。”
应知礼笑了:“他不会。”
说罢,应知礼朝景莲生深施一礼,转身离开,很快,他的身影就隐没在黑暗之中。
景莲生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心中隐隐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自己忽略了。他目光微凝,思绪在脑海中盘旋,却始终抓不住那抹若有似无的线索。
一旁的禁卫们小心翼翼地低声催促:“太子殿下,陛下还在等着,耽搁不得。”
景莲生这才收回心神,随禁卫们一起去面圣。
太极宫挂满琉璃灯笼,火光灼灼,在他冷峻眉骨处投下阴影,恰似悬而未落的断头铡刀。
行至殿前,偌大广场空旷,唯有一人站在阶前,神色骄傲。
景莲生认出了他:“祭司。”
祭司闻言,勾唇一笑,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托殿下的福,我已荣升为大巫,执掌莲教。”
莲教在明面上,地位最为显赫的是巫应和圣子。但实际上,这两人长居深宫,不理世事,大多时候只是挂个虚名。
真正在幕后操控一切,做出那些违背道德、见不得光的肮脏勾当的,正是这位祭司。
而且,长久以来在朝堂之上与景莲生相互抗衡、明争暗斗的,也正是此人。
看来,应知礼请辞后,是这个祭司继承了他的大巫之位,就此成为莲教说一不二的第一把手。
景莲生哂笑:“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祭司……不,现在该称大巫了。
大巫冷笑道:“殿下,我原本敬您是储君,对您诸多敬重,只是您咄咄逼人,不敬古莲,实在令人难以信服。陛下不忍加诛,还请您自己伏法。”
听到这话,景莲生看起来并不意外,昂然答道:“君要臣死,父要子亡,自然不能抗拒。”
大巫闻言,紧绷神情微微一松:“既然殿下如此明理,那这事便两相方便了。”说着,他手一挥,一瓶毒药便从他手中掷出,划过一道弧线,最终“啪”地一声落在景莲生脚下。
“陛下亲手来杀我,我自然赴死。”景莲生伸出一脚,碾碎装着毒药的瓷瓶,“你们,还不配。”
大巫冷然道:“看来,殿下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从院后走出一行人来,个个都是莲教高手,有几个景莲生还认得,是之前刺杀过自己,但为数不多能全身而退的高手。
景莲生冷笑道:“就凭你们?”
大巫一声令下,众人如同离弦之箭,一拥而上,将景莲生团团围住。
他们身形矫健,动作迅猛,各自施展绝学,或拳或脚,或刀或剑,纷纷向景莲生攻去。
景莲生面不改色,身形一闪,犹如双手齐出,游龙出海,或挡或格,挡住如潮攻势,如同磐石般屹立不倒。
反而有好几个高手被打倒在地,难以力敌。
大巫见状,心知硬碰硬难以取胜,咬牙喝道:“来人!”
众人闻令,迅速后撤,空出一片场地。
景莲生凝眉细视,只见灯火摇曳间,两道身影缓缓走出。定睛一看,竟是禁卫长手持利刃,挟持着皇后。刀刃寒光闪烁,紧贴皇后颈侧,令她动弹不得。
景莲生怔住。
皇后泪落如雨:“莲生,不要管我……你只管逃吧!你武功过人,若是想跑,谁都拦不住你!”
景莲生暗自咬牙,冷笑一声:“陛下果然薄情至此!”
语气中已无失望或惊讶,唯有冰冷的嘲讽。
众人正自得意,以为胜券在握,却见景莲生身形骤然一闪,如鬼魅般迅捷,瞬间逼近禁卫长。他一手扣住禁卫长的剑刃,另一手将皇后拉至身侧,眼中含泪,低声道:“母后!”
皇后亦是泪眼婆娑,声音颤抖:“儿啊!”
话音未落,她手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刀已深深刺入景莲生的心口。
景莲生只觉心口骤然一凉,低头望去,半截银刃已没入胸口,鲜血顺着刀锋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洒在皇后的玉镯上——那是去岁景莲生献给她的生辰礼。
鲜血在玉镯上晕染开来,如同冬日里绽放的红梅,渐渐蔓延成一道刺目的血痕,仿佛将原本冰冷的玉石赋予了某种生命的温度。
上好的温润玉镯,就这样变成了血丝邪镯。
可惜,可惜。
皇后的手剧烈颤抖,松开刀柄,踉跄着后退一步,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声音沙哑破碎:“母后……也是迫不得已啊。”
她的目光游离,不敢直视景莲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