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
皇后虎视眈眈,目光里无不掩饰笑意,沈眉庄小心翼翼,有些进退维谷害怕惹怒了年世兰。
底下众嫔妃,大多带着打量目光看戏,安陵容倒是眼里有几分担忧,奈何人微言轻,嘴唇轻轻动着,也无法说什么。
年世兰自己,可不会怯场。
她只是轻笑,不屑去看皇后快要暴露出来的“小人得志”模样,只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剪秋身前。
剪秋下意识后退,俨然一副被年世兰的气势给震慑到的样子。
年世兰只拿了皇后先前递给剪秋的账本。
“皇后口口声声,说不信本宫会做这样的事,却怎的都不把账本交给本宫,叫本宫能仔细看看,分辨一二呢?”
年世兰毫不避忌,直接指出皇后险恶用心。
皇后一口气险些没提起来,好歹是扶住了剪秋,这才语重心长道:“这件事,兹事体大。”
“本宫也是一时情急忘了给你。更何况,你要解释,本宫又如何会不听呢?”
语气,已然软了下来。
“是么?”
年世兰拿回账本,懒得再看皇后,只道:“这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本宫记不太清,回去仔细想想,定会给皇后一个答复的。”
皇后不语。
她只是扶着剪秋,用一种不太信任的眼神看着年世兰。
底下嫔妃,大多都如此。
也是。
年世兰看得心中明白,她管后宫这么多年,手腕如何,众人心里都有数,想要抹平这件事,还不简单?
还真是想把她架在火上烤呢。
心中腹诽,年世兰却已端然坐在太师椅上,抬头看着眼前的戏台子,淡淡道:“本宫若要弄虚作假,这些年早有无数机会,何必现在才来惺惺作态?”
“皇后要是不放心,不如叫剪秋盯着本宫?”
这话,年世兰说得真心,同时又带着几分讥诮的嘲讽意味在里头。
皇后亦是无言以对,也拉不下脸来这样针对华妃,语气便更软了三分,道:“哪里的话!”
“本宫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也实在是账目太久,有些混淆了。如今拿出来整理,想要弄清楚罢了。”
“你都这么说了,也只好辛苦你了,华妃妹妹。”
皇后说着,也跟着坐下。
年世兰不咸不淡,道:“宫中事务,本来就是本宫管惯了的,早已是轻车熟路,担不上辛苦二字。”
……
皇后笑容愈发淡薄,到最后,只是回头对着进退两难的沈眉庄道:“先回去吧,戏也快开始了。”
“是。”
沈眉庄如蒙大赦,转身快步离开,逃开了这是非之地。
南柯记,缓缓呈现在年世兰眼前。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越是显赫就越是登高跌重。人去楼空,谁还管嫡庶贵贱?谁还分钱财权势,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
登高跌重,人去楼空,再多钱财权势,都是南柯一梦。
甄嬛当日的话语,伴随着这一出戏,浮现在年世兰的耳畔,她心中唏嘘,原来那时,甄嬛早已一语成谶。
她此刻眼前,这一出南柯记,倒不光是为了嘲讽一句皇后,更是为了警醒如今的她自己。
戏结束了。
回宫时,淅淅沥沥的雨已经停了。
秋雨寒凉,打得树枝丫上那些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叶子落了一地。
年世兰的心境也仿若这雨后一般,一眼望去,只剩枯槁。
她似是轻叹了一声。
才一声。
颂芝原本还在一旁摆弄桌案,一下子,凑到年世兰身侧来,嘀嘀咕咕的,便唠叨了起来。
“娘娘做什么叹气?可是不高兴黄规全还没把蟹粉酥送来么?这蹄子,办事愈发不利索了。娘娘别急,奴婢去催催。”
“对了,炭盆要点上么?虽说咱们娘娘身强体健一贯是不怕冷的,但也快入冬了,娘娘该保养好才是呢。”
“蜂蜜水也泡好了,娘娘喝吧。”
……
年世兰都没来得及再多想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